古案迷離(七)(2 / 3)

印小飛也不道破自己不是左丘仲允的弟子,拱手回應:“不敢當,不敢當。”

高柒也是二不挎五的隨意拱了拱手,那一臉怪相的臉上居然微微皺了皺眉頭。

三人隨意寒暄了幾句,就在堂前坐下,那藍衣漢子提來熱茶為三人奉上,又匆匆的退了下去,好像極不情願待在這裏一般。

印小飛見館主坐定,就起身拱手說道:“晚輩廣留劍派印小飛,特來向前輩求教劍術之道,還望前輩不吝賜教。”

那中年人一聽,眉頭一皺,心道這小子看著人模人樣的,原來是來踢館的,於是按劍冷冷說道:“本館長也想領教一下少俠的高招。”

高柒聽出了端倪,心道這印小飛本是一番客氣求教的話,硬是讓人給理解歪了。連忙打起圓場說道:“我這兄弟才出山門,不是很懂江湖規矩,他說求教,就是像徒弟請教師傅那樣,絕不是要動武切磋的意思。”

印小飛聽高柒如此說了,連忙跟了一句:“是的,晚輩隻是虛心求教,絕無無端挑弄是非之心。”

那館長一聽,皺著的眉頭才舒展開來,按劍的手也緩緩鬆開。又仔細打量了印小飛一眼,見銀發高束,眉宇間有一股正氣,更是放下心來。於是緩緩說道:“少俠虛心求教於我,我很是榮幸。可是鄙館最近出了一些雜事,連自家的弟子們也各自離館返鄉,我實在是煩愁纏身,難以抽身為少俠做出指點。恕在下愛莫能助,你還是請回吧。”說完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館主是否家中有很嚴重的病人需要照顧,所以才令館主分身乏術?”印小飛忽然說道。

那館主一聽,眼睛放光,問道:“少俠怎會知道我家中有病患?”

印小飛說:“我聽聞後堂有煮水之聲,而且伴有男子氣虛咳嗽的聲音,這空氣中也稍有一股燙藥和米飯混雜之味,那煮水之聲,或許是在熬藥吧?”

那館主一聽,唰的站了起來,走到印小飛身前,拱手激動的說道:“少俠真乃神人,神人啊。”臉上露出一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興奮又緊張的神色。

一旁的高柒也大為震驚,張開耳朵用力聽那煮水和咳嗽聲,可除了門外偶爾傳來的犬吠,什麼也聽不見。至於那空氣中的藥味,那就更是聞不到一星半點了。

印小飛說:“館主,請坐下慢慢說話,或許您的難處我可以幫上一二。”

那館主緩緩坐下,歎了一口氣說道:“唉,少俠既然如此說了,我也擱下老臉對你說了,事情是這樣的...”

原來這館主姓何,名山嶽,是孟國武狀元何不可的獨子。那何不可在五十歲時告老還鄉,置辦了這‘狀元武館’。在七十大壽當晚,忽然半夜不辭而別,獨自出行,這一去就了無音訊。

何山嶽隻得接下這家業,繼續操辦武館,雖然其間派人四處尋訪家父,可是派出尋訪之人,都是無功而返。

何山嶽雖然覺得事有蹊蹺,但是也無可奈何。幸得何家在替州城甚至是整個孟國都享有不錯的聲譽,加上一套何不可自創的‘將軍劍法’馳名海內,前來‘狀元武館’拜師求藝的人也是絡繹不絕,武館生意那是相當的紅火。

這何山嶽膝下也有一子,名曰何名賢,人如其名,年紀輕輕就很有些賢能。常常濟困扶危,散財賑災。其人特別好酒,常在替州城最大的酒樓‘芝蘭醉鄉樓’請人喝酒。江湖上黑白兩道,三教九流與雞鳴狗盜之徒都喝過他的酒,受過他的恩惠。所以人說,這“狀元武館”的紅火,一半是因為狀元何不可,而另一半就是因為這為人豪爽的何名賢。

一日,這何名賢依舊和一眾酒友在‘芝蘭醉鄉樓’大廳喝酒。

正喝到興頭,一名身著太極八卦袍,背負一柄長劍,留著一縷山羊胡的道士走進了酒樓。

本來道士進酒樓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奇就奇在這道士手中還提著一個白乎乎的東西。

何名賢甩頭定眼一看,那道士手中的東西居然是一隻白色鱗片的穿山甲。

穿山甲本不是什麼稀罕的動物,隻是這白色鱗片的穿山甲就少見了。這酒樓中的酒客也不乏獵戶出身的江湖豪客,對這白色穿山甲那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於是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大家夥就七嘴八舌的向那道士打聽這白色穿山甲是如何得來的。

道士也豪爽,點了酒菜就在酒樓大廳當中的位置坐下。將那白色穿山甲往地上一扔,捋了捋稍顯猥瑣的山羊胡,趾高氣揚,一臉得意的說道:“貧道本在替州城外的符引山逆風洞修煉劍氣,沒想到這孽畜打穿了逆風洞,驚得我差點走火入魔。大家也都知道,這逆風洞可是天下福地,這孽畜膽敢破壞福地,那必定是妖孽。於是我便以劍氣傷了它,將它擒下,準備帶回觀中剝皮泡酒,挫骨煉藥。”

“好家夥,居然敢破壞福地,莫是與那五年前的鱷龍妖是一路貨色?”

“很有可能,你看這一身白鱗,明顯是修煉成妖了。”

“幸得道長擒下這還未成火候的妖孽,為民除了一大隱患啊。”

“是是是,道長高義啊!”

酒客們你一言我一語,皆是大讚道長,唾棄這白鱗穿山甲。

這白鱗穿山甲似有靈性,能聽懂人言,在眾人的指責中,蜷縮在地上瑟瑟發抖。有的好事之人還用腳去踢那穿山甲的身子,那穿山甲發出聲聲哀嚎,如嬰孩哭泣。

話說這何名賢,也側耳在聽那道士細說,於是瞟了一眼那道士。見他倒三角眼,尖嘴猴腮,那山羊胡更顯一臉陰辣齷齪之色。

何名賢結交天下能人異士,識人甚廣。見那道士這等模樣,心中一怔。雖說人不可貌相,但心神常浮於麵相,忠人忠麵,奸人奸相,這自古也大有人在。

又看了看地上的白鱗穿山甲,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那緊閉的雙目似乎還有淚滴。於是動了惻隱之心。

何名賢一口將杯中酒喝光,呼的站起身子。他的一眾酒友見此,紛紛嬉笑,知道這何名賢酒已上頭,又要做點什麼豪爽之舉了。

“掌櫃的,再上三壇好酒,送到道長桌上,他先前所點酒菜,我何名賢一應請了。”何名賢一邊走向那道士,一邊嚷道。

那道士一聽,當然高興,堆著笑得滿臉皺紋的臉就站了起來,做了一個道家特有的‘抱元守一’禮,說道:“多謝居士。”

“不必謝我,道長您為民除害,這是您應得的。隻是在下有個不情之請,道長你能否將這妖孽交予我處置。”何名賢走到道士身邊,盯著他的雙目問道。

那道士臉上笑容頓時消散,做出為難之色,吞吞吐吐道:“居士,這......”

“我再給你十兩銀子如何?”何名賢很是肯定的說。

那道士臉上頓時堆花,笑道:“讓居士破費了。”

何名賢嘿嘿一笑,從懷裏拿出一錠銀子放到桌上,抱起地上的白鱗穿山甲,就昂首闊步走出了酒樓。一邊走還一邊說:“掌櫃的,適才酒樓的所有的酒錢,都算到我頭上。”

酒樓中傳來一片歡騰之聲。

何名賢低頭看了看抱在自己懷裏發抖的白鱗穿山甲,柔聲道:“可憐的家夥,別怕,我不會傷害你。”

說來也怪,這話一說,那穿山甲也慢慢平靜下來,身子也不抖了,用一雙黑溜溜的眼睛看著何名賢硬朗的麵龐,不多時,就在他懷裏沉沉睡去。

話說何名賢抱著白鱗穿山甲出了‘芝蘭醉鄉樓’。此時也有些醉酒上頭,雖說不至於醉倒,但也開始暈暈乎乎起來。

何名賢索性招來一輛馬車,抱著穿山甲就一頭紮進車廂內,嘴裏含含糊糊的吩咐那車夫往符引山前去。

駿馬嘶鳴,車輪滾滾而走,路途的顛簸讓何名賢很快進入了夢鄉。

睡夢中,何名賢聽見有女子呼喚:“公子,公子。”

何名賢此時才發現自己已經到了一處不知名的地方。此處四麵雄山高聳,蒼鬱蔥翠,豔鳥爭鳴,百花吐芳,一橋一溪一木屋,溪邊垂柳飄揚,一陣陣薄霧從腳邊滑過,宛如仙境。

一位身著白紗的美麗女子正倚在木屋外的柵欄邊輕輕呼喚:“公子,公子。”

何名賢看見那女子脫俗的美豔,心中不禁泛起漣漪。聽她呼喚,回頭看了看,四周沒有別人,就唯獨自己呆立在萬花叢之中。於是向著那女子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那女子微笑點頭,那一顰一笑讓何名賢如同喝了百年醇酒一般,醉得心中舒坦。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何名賢提起長衫,就急匆匆的邁著大步,跨過那萬花叢。或許跑得太急,那花枝上的小刺將右手手背刮了一道小口,皮破,有點滴鮮血溢出。

何名賢吃痛,抬手看了一下,這點小傷對於習武之人那是何足掛齒,隨手一擦,抹去了那血漬。

奔到女子跟前,隔著那半人高的柵欄癡癡的看著這個美豔不可方物的女子,眼珠都像那定住一樣,再也移不開了。

女子見何名賢如此看著自己,羞澀的以袖紗半掩臉麵,那一抹紅霞冉冉而起,看得何名賢更是如癡如醉。

女子輕挪蓮步,將那柵欄的門推開,輕聲喚到:“公子,請進。”

何名賢這才回過神來,深知如此盯看一位大家閨秀,實屬唐突,連連拱手作揖道歉。

女子微微一笑,也不與他計較,隻是連聲邀請他到裏屋一坐。

何名賢本也豪邁,謝過女子,就大步走進了這精致的小木屋。

屋內芳蘭吐香,顯然是一間閨閣。家具陳設華貴而不落俗套,均是古樸典雅。屋中一楠木方桌上,早已擺滿了酒菜。那菜色更是豐富豔麗,叫人看上一眼,就食欲大振。

女子請何名賢坐在上席,自己陪在右邊為其斟酒。何名賢本是無酒不歡,將那酒一飲而盡,才知喝的這酒是他畢生也未曾飲過的佳釀,疑是那神仙美酒。

“小生何德何能,受姑娘如此款待,實在是有些過意不去啊!”喝了這杯酒,反倒讓何名賢清醒了不少,遂拱手詢問姑娘緣由。

姑娘微微一笑,再將杯中酒都斟滿,柔聲說道:“公子大義天下,小女子對你一見傾心,今日唐突相邀,隻願與你共結連理之好。”

說完臉頰紅若朱砂,眼中卻滿是期盼神色,一口將手中酒喝個精光。

何名賢一聽,那心中更是小鹿亂撞,手中的酒杯也有些拿捏不住,晃出不少酒來。連忙舉杯喝了,口中連聲道:“好好好。”心中卻暗罵自己怎麼如此沒出息,在姑娘麵前丟醜獻怪。

女子聽何名賢連聲說好,臉上雖更顯羞澀,心中卻也十分歡快。又將杯中酒斟滿,柔聲道:“小女子姓白名槿,本是符引山一位隱士的女兒。半年前家父過世,在他過世的遺言中,說在半年後,會遇見一位真豪傑與我相會相識相知,並結為百年之好。不過之後會有一大劫,這劫數會與這位豪傑極為不利,要我即使違天逆命也要拚死相助。渡過此劫才能柳暗花明,撥雲見日。”

女子說完癡癡的看著何名賢,眼中瑩瑩淚光,知道眼前的男子就是那位真豪傑。

何名賢見女子如此癡情的看著自己,心神早已蕩漾在九霄雲外。於是上前緩緩摟住那女子,親吻她的芳唇。

繁花豔吐雀歸行,春宵一刻值千金。

潺溪撫石聲綿綿,佳人俏朗共佳音。

......

“客官,客官,醒醒!”一個粗曠的聲音將何名賢驚醒。何名賢虎軀一震,抹了抹嘴角的口水。看著眼前一臉皺紋的車夫,皺著眉頭,眯著眼睛,有些沒回過神來。

車夫說:“客官,符引山到了。”

何名賢這才清醒過來,連忙下車打量四周,隻見崇山峻嶺,古樹藤影。

“哎呀,我剛才抱在懷裏的白鱗穿山甲呢?”何名賢有些焦慮的問車夫。

車夫說:“沒看見。你就獨自上的車,哪裏有什麼穿山甲?”

“我難道就是獨自上的車?”何名賢有些詫異的問。

車夫很肯定的說道:“是的,看你樣子喝了很多酒。”

何名賢一拍腦門,斥責自己道:“喝酒誤事啊!”

於是遞給車夫二兩銀子,吩咐趕緊回‘芝蘭醉鄉樓’。車夫拿了銀子,那當然也是賣力揚鞭策馬,不多時就回到了替州城。

此時早已鴉雀歸巢,繁星四起。

何名賢回到‘芝蘭醉鄉樓’,向酒友們谘詢了一番,得知那白鱗穿山甲的確是被自己抱走,隻是現在不知去向。

轉念一想,既然沒被道士抓去泡酒,無論那穿山甲去了哪,總歸是逃脫了,心中也就寬慰。於是道別了一眾酒友,徒步向家中行去。

一路上才慢慢回味剛才的夢境,的確是記憶猶新,如同身臨其境一般。想到關鍵之處,也不由得捂嘴而笑。忽然感覺手背有些扯痛,翻手一看,一道血痕印在那手背上,早已結痂。

七日後,‘狀元武館’內熱鬧非凡。原來是一位美豔的女子上門來尋何名賢,說自己是何名賢未過門的妻子。

消息不脛而走,這下別說武館,就是整條劍坊也炸開了鍋,無數人湧到武館外看熱鬧。

何山嶽命弟子關了武館大門,讓其中一名弟子去‘芝蘭醉鄉樓’找少爺回來。見那女子雖然舉止言行有些冒昧,但是樣貌身形超凡脫俗,一把秀美長劍拽在玉手中,絕非凡夫俗子,說不定是哪位隱世高人的關門弟子。於是也不敢怠慢,請那女子到內堂一坐,等自己那風流逆子回來,看如何向人家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