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兩個總有拌嘴的時候,你怎麼能不回家呢?你別忘了家裏還有個孩子。既然跟她結婚了,就好好過日子吧!”韓心茹想了許久才這麼說。

趙又斌苦笑了一聲:“沒想到你會跟我說這些。”

新娘新娘,就是接棒老娘管男人的吃喝拉撒、衣食住行的女人。從跟趙又斌結婚第一天起,韓心茹的媽媽就這樣跟她說。隻是都離了婚了,她卻還忍不住像他媽媽一樣勸他。果然她還是放不下。韓心茹自己也苦笑了一聲。

“我以為你會要我跟她離婚,回家來。”趙又斌看著她,眼裏帶著哀求。

“你心裏應該明白,我這裏在你和她第一次睡在一張床上時開始,就不是你的家了。”韓心茹狠心回答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隻是一直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我們真的不能再回頭了嗎?”趙又斌有些怯怯地問。

“不能!請不要把我弄得那麼不堪。”韓心茹決然地說。

趙又斌失望地低下了頭。

兩人陷入了讓人窒息的沉默。韓心茹實在不忍心立刻把這樣的他趕走,卻又不知道該再說什麼好。

“我不會再來了,你保重。”趙又斌終於抬起頭,這麼說著,站起來告別。

韓心茹鼻子發酸,抬頭目送他。

趙又斌像是知道韓心茹在看著他,走到門邊忽然回頭說:“其實今天我是想來問你,小胡明天結婚,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參加婚宴?”

韓心茹忙垂下眼簾,假裝整理著桌上的東西:“不了。我現在以什麼身份去呢?我不想那麼尷尬。我會打電話給他向他祝賀,再托人帶紅包給他。”

“嗯,那,再見了。”趙又斌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回頭,走了。

韓心茹忽然覺得心裏極不舒服,跑出去站在走廊上,看著趙又斌上了他的車。哦,不準確地說,是她的車。這輛車一直是趙又斌開,離婚後卻把車子過戶到了韓心茹的名下。韓心茹卻一直沒有要回來。

“我剛才應該叫他把這個車賣了,緩解一下資金壓力的。”韓心茹有些懊惱。

6

淩晨,韓心茹接到了趙又斌一個戰友的電話。那個戰友聲音嘶啞,聽得出在強忍哀傷:“嫂子,你快來,又斌出事了。”

韓心茹心都快停跳了,給我打了個電話叫我過去,然後在我的陪伴下趕到了醫院。

急救室裏,趙又斌已經沒有呼吸。李蕊歇斯底裏地鬧著,不準韓心茹進搶救室。戰友們抱住李蕊,韓心茹才看了趙又斌最後一眼。

我陪著韓心茹坐在走廊裏,冷眼看著李蕊把趙又斌的每個戰友都廝打責罵了一遍。

有一個戰友告訴我們,趙又斌在婚宴上喝了很多酒,又哭又笑。大概他是想起了和韓心茹的婚禮,觸景生情。趙又斌還跟小胡說:“好好珍惜,有些事情,錯了,就回不了頭。我失去了最好的,你不要像我一樣。”

一起參加婚禮的,有很多趙又斌的朋友,大多是夫妻一起來,他們從來沒有見過趙又斌這麼失態,聽見他這麼說也有些唏噓,全都上來勸他。

婚宴結束的時候,戰友們要送趙又斌,趙又斌不肯,結果在高速路上和一輛貨車發生了追尾。

韓心茹異常地平靜,隻是手涼得讓人心驚。我生怕她撐不住,死死握住她的手。她沒有反應,隻是呆呆地看著急救室裏蓋著布的趙又斌。

韓心茹的手機忽然響了一下,是一封定時發送的郵件,是趙又斌在昨晚上參加婚宴之後發來的,上麵說:“對不起,可惜,已無歲月可回頭。”

負責幫忙處理現場的朋友回來了,說趙又斌是自殺的。從監控錄像上看,趙又斌原本速度不快,看見貨車後,才忽然加速衝向貨車。

韓心茹忽然哭了。這是我第二次看她這樣哭,我也抱著她哭了起來。

“如果昨天我跟他一起來,也許他就不會出事了。”她喃喃地自言自語。

“茹,這件事情遲早會發生,你不要太自責。”

李蕊在地上打著滾撒潑,說她原本還指望保險能賠錢,現在他是自殺,什麼都沒有了。

是啊,短短兩年,什麼都沒有了,其實她也是個可憐人,如今她不但害得她自己成了寡婦,還害得兩個孩子失去了爸爸。我冷眼看著李蕊鬧,心裏卻長長歎息了一聲。

7

李蕊不肯花錢安葬趙又斌。戰友們隻能湊錢給趙又斌下葬。可是李蕊就連骨灰盒也不肯捧,說她還年輕,以後還要嫁人,捧了骨灰盒太晦氣。趙又斌的戰友們徹底怒了。還是韓心茹攔住了大家,說小正可以捧骨灰盒。

小正一臉茫然。

其實最震驚、最可憐的是這個孩子。他到今天才知道,爸爸媽媽離婚了,爸爸還在外麵生了個小弟弟。現在爸爸去世了,多了這麼個不可理喻的女人,讓他的父親連死都不能安生。

韓心茹上前緊緊摟了一下小正:“孩子,堅強一點。你現在是家裏唯一的男子漢了。他是你的爸爸,不管做過什麼,你都不能恨他。”

我捂著嘴,轉過頭,不忍看。

小正的眼裏分明有眼淚,卻挺直了背。

鬧劇一樣的葬禮終於結束了。李蕊帶著孩子回了老家。戰友們怕她不肯養孩子,還湊了錢給李蕊。不過這些,都不是我能操心的了。

趙又斌的朋友對他的結局十分震驚。曾經有幾個男人跟趙又斌一樣,在外麵找了別的女人,準備跟家裏的糟糠之妻離婚,現在忽然都跟第三者徹底斷了,成天賴在家裏,成了居家好男人。就連原來不打算原諒出軌丈夫的妻子也忽然都釋懷了。

“如果趙又斌知道他的死能阻止這麼多朋友再犯錯,他一定會高興的。”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韓心茹坐在廊下曬太陽的時候忽然幽幽地跟我說。

“別想他了,都過去了。”我握了握她的手。

周省的車忽然從遠處開來,停在我們麵前。他從車裏出來,穿得衣冠楚楚,看著還有點帥。最重要的是,他手裏拿著一大束紅玫瑰,鮮豔得讓我都心花怒放。

“我說,我們是不是該進一步了?”他撓了撓頭,紅了臉,對韓心茹說。

“我,我怕我不夠好,配不上你。”韓心茹也紅了臉,囁嚅著。

“不,你配得上最好的。”我一下拍了拍她的肩膀大聲笑著站起來。

“是的,你配得上最好的,比如我。”周省笑嘻嘻地回答,拋掉了羞怯,上前拉起韓心茹,一把將她緊緊摟在懷裏。

韓心茹羞得沒處躲。我立刻假裝看不下去,捂著眼睛伸手拿起包跑了出去。

外麵天空碧藍如洗,就像幾個月的陰雨連綿都不曾發生過一樣。我仰起頭,微微笑著:“嗯,有些事情回不了頭,那就挺直胸膛,往前走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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