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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韓楚天在學校多留了幾天,因為我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在一個悶熱的夜裏,獨自一人在宿舍熟睡的我被電話聲驚醒。這個電話是鄒朗打來的。他的聲音略嘶啞,顯得很慌張:“我隻認識你這一個康煒彤的朋友,所以隻能打給你了。我和康煒彤在山上走散了,我下山的時候又迷了路,現在才找到電話打給你。”

我的心猛地一跳:“你別慌,慢慢說。”其實我很想大罵他一通,但是我知道現在最重要的是問清楚情況,好去救康煒彤。

他顯然是嚇壞了,語無倫次。我十分費力地從他破碎的言語中拚湊出了事情的經過。他早上帶著康煒彤去爬山,路上遇見了狼,兩個人一慌,就跑散了。

我問清楚了地址,讓他報警後在原地等我。

掛了鄒朗電話給韓楚天打電話的時候,我明顯感覺到自己的手指在抖。

韓楚天二話沒說,立刻收拾了幾件衣服,領著六神無主的我在黎明時分跳上了出租車,直奔目的地。

中午,我們才到了鄒朗說的山腳。顧修遠竟然也來了。韓楚天說,是他給顧修遠打的電話。至於他為什麼會知道顧修遠的電話,我也沒有心思追問了。顧修遠說他是借了一部車,連夜開過來的。

顧修遠臉色很不好,跟我握手的時候,手冷得嚇了我一跳。

“沒事,那丫頭雖然傻,但是命大。”我在安慰他,也在安慰自己。

“我不敢往後想,我們趕緊上山吧。”他點頭,皺眉。

鄒朗抱著頭,縮成一團,坐在小賣部門口。這時警察也來了,我們跟著上山一起去找康煒彤。

顧修遠路過鄒朗時,認真盯了他一會兒。我知道他在內心鬥爭到底要不要現在就狠狠打他幾拳。最後顧修遠還是攥著拳頭走了。鄒朗說他站不起來,不能一起去。我回頭看了一眼像一攤爛泥一樣的鄒朗,從內心裏覺得鄙視和厭惡。

快到黃昏時,才在一個小陡坡下找到康煒彤。

顧修遠立刻跳了下去,把康煒彤抱在懷裏。康煒彤號啕大哭,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她頭發淩亂,衣服都刮破了,還崴了腳。我準備了一路要罵她的話,現在卻紅了眼一句也說不出口了。

顧修遠背著康煒彤下山。一路上他一直沉默。我跟其他人故意讓他們先走,跟他們隔得遠遠的。

康煒彤吸著鼻子說:“我錯了,你別生氣,別不說話,我好害怕。”

“你還知道怕?刺激吧?跟一個不了解的男人來這種荒郊野外,他把你殺了都沒人知道。”顧修遠終於說話了,而且說得咬牙切齒。

“我沒想到他會帶我來這種地方,更沒有想到,看見一隻野狗他就嚇得拋下了我自己跑了。”

我遠遠聽見忍不住歎氣,我是該哭還是該笑呢?

其他人大概跟我想法一樣。

康煒彤又開始哭,哼哼哼地聽得我腦門都要爆了。

“你沒事就好,以後就給我安分點吧。其實我也有錯,本想讓你在我能控製的範圍內自由活動幾年,沒想到你一瘋就跑得有點遠了。”顧修遠歎了口氣。

“還是你管著我好。”康煒彤終於止住了哭。

“好好學習,畢業就嫁給我。”

“嗯。”

我在他們身後激動得一下捉住了韓楚天的胳膊。韓楚天倒吸了一口氣:“別太激動,要結婚也是他們。”

7

後來我們才知道,鄒朗根本就沒有去遠足過,所以他才會把野狗誤認成了狼,才會輕易在山裏迷了路。那小麥色的皮膚是因為他每年回家都要做農活才被曬成那樣的。家裏有個生病的母親之類的話,也是騙人的。之所以編那些謊話騙人,是他害怕別人瞧不起自己。

鄒朗還說,他原本沒想過要把康煒彤陷於危險之中,隻是聽說在野外女孩子一害怕就會容易愛上男人。其實,他還是有幾分喜歡康煒彤的。

我聽他說著差點笑出聲,但是為了避免康煒彤惱羞成怒,我隻能憋著。

顧修遠說還好康煒彤隻扭傷了腳,他就不計較了。以後鄒朗要是再敢來找康煒彤,他就用手術刀把鄒朗庖丁解牛。他說這話時臉色陰森,讓我們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寒戰。

鄒朗嚇得臉色越發難看,拚命點頭。

我低聲對康煒彤說:“笨蛋,以後稍微長點心吧,再不老實,我也保不住你。”

“嗯,知道了。”康煒彤一連點著頭。

讀研究生的時候,我家裏出了點事情,母親疲於應付,兩個月都沒有給我寄生活費了。那時真是我人生最窘迫的時候,韓楚天剛工作,我不好意思讓他用父母的錢接濟我,於是隻能瞞著他出去打工。

可是,打工也不能馬上就有錢,明天就要沒錢吃飯了,我真是徹底發了愁。

我收到了一封信,是康煒彤寄過來的,裏麵裝了一些錢。

她在信上說:“大學裏沒有讓你少操心,你別嫌棄我。雖然你沒有跟我說,但是我還是知道了你家裏發生的事,這點錢,希望能幫你渡過難關。我的好姐妹,你一定要挺過去。”

“傻姑娘,我怎麼會嫌棄你呢?你的情誼我知道了。”我把錢捂在胸口,紅了眼。

畢業後,康煒彤和顧修遠兩個按照最開始畫好的軌跡,順利畢業,在家鄉的小城找了個工作,然後結婚了。

雖然她常打電話向我抱怨顧修遠,其實在我聽來他們過得無比歡樂。

比如,康煒彤比較粗心,洗衣服的時候,顧修遠的一雙襪子常常會不見了一隻。長此以往,顧修遠的衣櫥裏幾乎找不到一對成雙的襪子。從此顧修遠買襪子都是一模一樣的買一打,這樣,即使康煒彤丟二十二次,他都還有襪子穿。

比如,康煒彤第一次煮飯忘了加水,顧修遠吃完後說:“嗯,爆米花很香,就是可惜了那個新電飯煲。”

康煒彤心甘情願為顧修遠洗手做羹湯,想來一定也很愛他。隻是當年她還沒開竅,所以鬧出了許多烏龍。

同學聚會的時候,除了韓楚天一晚上幾個電話的騷擾我之外,就是顧修遠最煩人了。

康煒彤剛跟我抱怨自從生了個女兒後,顧修遠最愛的女人就不再是她了,顧修遠就打電話來說康煒彤不接他電話,讓我盯緊康煒彤,不要喝太多做出什麼危險的事情來。

我敷衍著掛了,然後帶著醉意點了一下康煒彤的額頭:“你這個笨蛋,有人替你遮風擋雨,你還嫌別人煩。現在覺得這種平淡的日子其實最幸福吧?”

“那是,我現在才覺得,其實吧,白開水細細品味還是有甜味的。再說白開水離不了,紅酒咖啡卻不能頓頓喝,刺激隻是一時,平淡卻是一世。我現在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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