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裏滿是甜蜜。

3

第二年校籃球賽,他上場前,我把一雙新籃球鞋放在他麵前。那雙鞋,每次我們路過櫥窗時,他都會忍不住停下腳步,悄悄瞟上幾眼。

舊的那雙,前幾天我騙他說拿走幫他洗,其實早已經悄悄扔了。

他盯著那雙鞋很久,最後一言不發地穿上了它。

那場球他格外賣力。

拿了冠軍後,他用獎金給我買了第一枝玫瑰花。我高興地把那枝花插在宿舍裏,花瓣全部掉光了也不舍得扔。

他成了籃球隊長,注意他的人越來越多。我聽到了一些不好的低語。有人說,出眾的他能甘於平凡的我,是因為我的家境好,我願意倒貼他。言外之意,他有吃軟飯的嫌疑。

他雖然嘴上不說什麼,但是我們在一起時,他日益沉默。吃飯的時候他堅持要付賬,也再不接受我給他的任何東西。

母親從我的發小那裏得知了我苦心隱瞞的戀情。她委婉地對我說,希望我能找一個家境好一些的男朋友。至少,以後結婚,不用靠嶽父嶽母。

我也明白,用父母的辛苦錢貼補我喜歡的人對父母來說不公平。不管我有多喜歡,對他們來說,他始終是外人。

在大二放暑假前的最後一個晚上,我平靜地說:“我們分手吧。”

我永遠都記得那一夜梧桐樹下斑駁的月光和他錯愕悲憤的臉。

他追問我:“為什麼?我不在乎那些流言。”

我笑了笑:“可是我在乎。我的父母也在乎。我累了,我過慣了優越的生活,不可能陪你窮下去。在我們還沒有為柴米油鹽爭吵之前,早點結束這種沒有結果的戀情,對你我都好。你,不要再糾纏我。”說完我轉身就走,不敢停留。他眼裏濃濃的哀傷和月色一樣讓我想哭。

他在我身後咬牙切齒地說:“蘇清,你真是目光短淺。沒錯,我家境貧困。可是我們已經在一起兩年了。你隻要再多等兩年,我就大學畢業了。以我的能力,一定能讓你過上好日子。我們還這麼年輕,你連兩年都等不起嗎?”

我不敢回頭:“一個女孩子能有幾個四年?你如何能保證你以後能讓我過上好日子?畢業後還要靠父母援助的人多了去了。更何況,你連可以向你提供幫助的父母都沒有。難道要讓我的父母貼補我一輩子嗎?”

他不再出聲,我就這樣消失在他的視線裏。

4

開學後他曾倔強地在我宿舍樓下等過我,給我打過電話。我都絕情地沒有理會。就連後門的麵店我都不再光顧。一個月後他終於放棄了。

聽說他沒有再找女朋友,而是瘋狂地學習,瘋狂地打球。

我也試圖接受別的男孩子的約會邀請。也許是因為我有勢利和喜新厭舊的名聲,也許是因為我在學習上花了太多時間,冷落了他們,反正最後都不了了之。

室友都笑我如今除了獎學金,什麼都沒有興趣。她們說我越來越摳門,掙了獎學金連請她們吃飯都不舍得。

我也曾斷斷續續聽到關於他的消息。據說他也常拿獎學金,比別人都多。據說他還每天去那個麵館吃小麵。據說他畢業時第一個簽到了單位,單位給他的待遇讓人豔羨。

我到最後關頭才簽了個馬馬虎虎的單位。

他忽然來找我。我曾無數次躲在遠處悄悄地看他,如此近距離地看著他卻是兩年後第一次。我忍著酸痛的眼睛:明天就要走了,也許這是此生見他的最後一麵。

他隻說:“我請你吃小麵。”也不等我答應或者拒絕轉身就走。

我跟在他身後貪婪地看著落日餘暉下他修長的背影。我曾笑嘻嘻地賴在他背上,不肯走要他背我回來。那裏的溫暖寬厚是我最眷戀的地方。

在後門的麵店,他給我們兩個各叫了三兩小麵,然後從我碗裏弄走了一大半。我小聲抗議:“我現在吃很多,我吃得完。”他卻沒有理會我。

我們相對無言默默吃完。他對老板說:“明天我就要去單位報到了。謝謝您這四年的照顧。”

我忽然很想哭。

他卻已經付錢拉著我走了。

我死命甩手,想要掙脫他。他卻不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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