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躲不過
如果沒有你,沒有過去,我不會傷心,但是有如果,如果是長成什麼樣的果實呢?
一夜長談,一夜長眠,我不知道Judy在我耳邊輕吟了多久,後來淚眼迷離、迷迷糊糊的也就睡著了。
或許又像意識進入了某種結界,我都分不清是夢是幻想還是回憶了。
過了這麼久連我自己都忘記了,初識他時,到底是偶然還是定數?
加州大學附近某單身公寓,可以說是朱迪收留了我吧,那時我還不知道就在那樣一個平華無實的黃昏,我會邂逅一輪皎潔明月,烙在我胸口,真亮啊,亮得我伸出手..."嗤"陽光灼燒了手指的聲音。
"嘿,shelly,拜托,不要進來後廚,更不要動噴火槍。"Susan平時是一位非常溫和的保加利亞人,好像有點被我惱怒,低聲嘀咕,"跟你說了多少遍了..."
我聳肩將手指往褲腿上蹭,櫃麵上沒什麼生意,便遛到後廚偷看她做料理,我笑得尷尬:"sorry..."
"手還好嗎?"
原來是燃料灼燒了手指的聲音,指頭火辣辣疼,我點頭,"沒事。"
Susan深深看我一眼,搖頭:"沒事就出去忙吧。"
我垂頭喪氣到櫃麵,晝夜交替的黃昏店裏也是冷冷清清,其他幾個賣酒的白人女孩也三三兩兩參差不齊一堆聊閑天,比如哪個客人喜好品味什麼的。
店長Peter是個啤酒肚大個子,過來提醒我,我的業績又倒數了,我也記不清第幾次了,反正我覺得自己應該在這家酒吧堅持不了多久。
這裏還是詹姆斯給我介紹的打工酒吧,那會他還純粹是我們的律師,挺討好我的,說他跟Peter是好哥們,介紹我在這裏打工沒有問題,說得跟真的一樣,也許是真的吧,但是Peter真的不太待見我也是真的。
我百無聊賴倚在窗前看窗外被夕陽斜暉渲染的街道,一直不知道異國也有這麼動容的黃昏。
街道上一個約摸七八歲外國男孩,雙手小心翼翼端著一個綠色盆栽,闌珊停在店門口張望,看著他笨拙的小胖身體在玻璃門上來回蹭,著急的試圖打開店門。
我忍俊不禁的看著,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孩走錯地方,竟然跑到酒吧門口。
過了幾分鍾,小男孩還在玻璃門前蹭來蹭去,但雙手卻端正的端著那盆跟他的頭差不多大的盆栽,一刻也沒有放下。
我跳下去從裏麵將玻璃門打開,用笨拙的口語生硬問:"需要幫忙嗎?"
他抬起金色小腦袋,大大的藍眼睛水嫩水嫩的眨巴眨巴看著我,萌態十足舉起手中盆栽:"您是舒然小姐嗎?"
我蹲下,學著他萌萌的眨巴眨巴眼睛:"我是的呀~"
小萌神甩甩金黃頭發:"哦,這是給你的。諾,給你。"
小萌神如完成了一個重大任務一般,小心翼翼將那盆栽交到我手裏,我才發現原來是一盆含苞待放的綠油油茉莉。
我把小男孩抱進店裏,放到桌子上坐著,笑著扮起可愛:"這是給我的嗎?是誰給我的呢?"
萌神將頭搖得憨態可掬:"這是秘密。"
我將胸前印著員工名字的胸牌摘下,伸出一隻手撇嘴問:"好吧,你說,你是不是偷看我的胸牌了?"
萌神小腦袋耷拉著不講話,手指笨拙在胸前背帶褲上打圈,我摸摸他的金發:"現在你知道我的名字了,可是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小萌神忽然抬起小腦袋,大眼睛閃閃發亮,高興說:"我的名字叫威廉!"
"好吧,威廉,"我牽起他的小手指,"告訴我你是不是迷路了?你家在哪裏?"
威廉又搖頭,胖嘟嘟的兩隻小手笨拙的捂著嘴,小腦袋搖得金色碎發在小粉臉上輕輕跳。
我沒轍了,隻好找來Peter,把事情前前後後告訴他,Peter二話不說的打給了街區警察。
警察趕到時我還特別怕威廉會哭,從櫃子裏搜出好多糖果給他,那是我偶爾應付一時饑餓備下的,我低血糖。
沒想到小萌神居然不但沒哭,反而如小大人般站起來,摸摸我的頭說:"好了,我要走了,你可以把我抱下來了。"
我已經忍俊不禁將他抱下,他又如小紳士般牽我的手:"你也不要難過了,要照顧好綠巨人哦!"
我憋著笑點頭將他送走,回頭看著桌上的綠油油若有所思,星星點點綠葉叢,茉莉花將開。
夜幕降臨,店裏的人漸漸多了,我也忙碌起來,送酒,端盤,一刻也沒閑,今天也真是奇了怪了,店裏好像生意一下變好了,好幾個外國人竟然非常友好的招呼我送酒。
接近十點多店裏人還是很多,我一般周末會待到十點半,看著今天的陣仗估計是下不了班了,平時周末晚了詹姆斯也會順道來接我,現在...算了。
我快速將手中的餐盤送到後廚,油漬的手還沒來得及擦,Peter油頭大腦已經探進來:"shelly,有人找!"
我迅速抹了手上油,"客人嗎?哪桌?"
"13號桌。"
我匆匆忙忙擠出後廚,Peter難得的立在門前遞給我一本酒水單,更難得的是竟然非常友善在我耳邊說了句"加油",我懷疑我已經幻聽了。
13號桌是靠窗位置,我手裏拿著打火機,笨拙的走過去,卻發現客人不在座位上,隻有一盆綠油油的茉莉,跟威廉送我那盆看起來很像。
我來不及想這麼多,低頭點燃桌上蠟燭,將酒水單工整的放在桌上,感覺到身後有人,快速拿起酒水單恭恭敬敬低頭遞給對方:"先生,請問您需要什麼?"
我的口語實在差,聽不到對方回複,窘迫抬頭,一位高大修長、挺拔沉穩的華裔男子氣態悠閑的立在我身後,緩緩拿出擎在身後的手,接過酒單,淺笑:"你口語不太好?"
原來是個中國人,從他中規中矩卻非常考究的衣著不難看出是一位相當教養品味的男士,我如獲大釋輕鬆,乖巧說:"嗯,英語不好。"
對方緩緩坐下,"留學生?"
我點點頭,還是不忘正事:"喝點什麼?"
"這裏不適合你,出去走走?"
他一邊說一邊將桌上的茉莉遞給我,動作非常自然穩重,就像我是一個他早已約好的故人一般,我呆呆看著不知該不該接。
這個男人真挺奇怪的,看歲數應該比我大不了幾歲,神態乍一看氣態悠閑,但言語中又帶著成熟威嚴,聽起來又氣度翩翩,關鍵是他長得還挺帥,濃眉挺鼻,麵龐英俊,眉清目秀到讓人無法拒絕。
如果不是真的這麼優秀的男人,我都會懷疑是不是又一個找我搭訕的男人。
"你不說話,我就當默認了,舒小姐,請。"
我條件反射跳後一步:"你是誰?怎麼認識我?"
"宋煒霖,"他緩緩收回伸過來正欲拉我的手,"你可以叫我William。"
說罷將另一隻手中的茉莉花放到桌麵,抬手招呼:"Peter,please。"
一秒鍾沒到Peter已經虎頭虎腦笑容滿麵跑過來,我從來沒見過他對誰這麼客氣。
宋煒霖用一口地道到我根本沒聽懂的英語同Peter談了幾句,招呼他離開,目光轉向我:"好了,我們走。"
我根本還沒來得及判斷這個宋煒霖是誰,他已經非常自然如溜著自家狗狗般熟絡牽著我往外走了。
如若不是我確信自己不認識他,連我都會錯覺眼花我們是相識多年,畢竟至少在其他姑娘眼中我能被這麼帥氣的金主牽著應該感恩戴德才對。
他推開一側門一手引著我出去,就像電影裏王子牽著灰姑娘走進皇家世界一般,但我還沒有被他帥到喪失清醒。
我掙脫開他的手,自顧往前走,一個熟悉的黑色身影出現在我眼前,他非常恭敬站在一輛黑色奔馳前,開了一側車門,緩緩點頭:"舒小姐,我們又見麵了。"
我內心其實波濤洶湧,強忍著內心的慌張笑得諷刺:"宋先生,請問你要帶我去哪裏?"
"叫我William就好了。"宋煒霖轉身將手中的茉莉花遞給車前的男人,"徐叔,留下老馬,你先回去,我們還要去個地方。"
我也不插話了,雙手抱胸靜靜聽他們說,那個叫徐叔的就是前幾天在警察局門口堵我的中山裝男,我真是腦子短路了,竟然沒想到宋煒霖就是他口中的主人"宋先生"?
不過又放起心來,前幾天遇到那群黑衣保鏢還以為是fourmasa得罪了什麼黑幫組織,好在相比較,這個宋煒霖看起來比那些《教父》電影裏的黑幫看起來斯文一點,怎麼看都像是一個教養很好的文明人。
"不上來?"宋煒霖已經坐在後座,拍拍旁邊的高級皮質座位,臉上的笑怎麼看都是一切在他意料中的神情。
我立在車前扯著衣角,胸口幽幽的感覺有個洞開了填補不夠的空洞感覺,那一分鍾我想到了太多:父親背叛,異國他鄉,母親離棄,家庭破解,學業艱難,還有fourmasa...我該去向何方?我是為誰?誰又為我?
我瞳孔中出現一個小小倒影,雖然小卻擋不住的英俊挺拔,我的感覺好強烈,車裏的這個男人是一棵草,一棵我可以試著握緊的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