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少年曉峰
跳梁小醜，浮誇是因為好怕。
XXX大樓，FN公司
“小姐，小姐，小姐您沒有預約，不能進去...”FN前台小姐一路尾隨我到會議室門外。
我理也不理她，伴著一聲尖叫，一腳踹開會議室大門，氣宇軒昂:“陸曉峰！給我出來！”
會議室裏忽然一片肅靜，十雙眼睛齊刷刷望過來，我聽到前台小姐驚恐萬狀的聲音:“對不起，對不起，皮總，我已經盡量攔了，可是...”
坐在會議室中間的女人，端莊漂亮，她眯著眼角打量我，渾身濕透，狼狽不堪，一愣，隨即笑得雲淡風輕:“我知道，憑你當然攔不住這位舒小姐...”
隨即麵向眾人:”今天會就開到這吧，此次紐約之行至關重要，趙總很重視，希望各位千萬辦妥。先下去吧。”
議論紛紛的聲音各自散去，會議室隻剩我跟她兩個人。
皮瑾瑜站起來，蓋上文件夾，笑著說:“好久沒見，舒然，沒想到會這樣再見...”
我也知道她不是省油的燈，隻平靜說:“我也沒想到。”
“出社會這麼久，看來你這風風火火的脾氣沒改？“她笑得諷刺，”也是，反正總是有人給你收拾爛攤子，怪不得你這麼囂張，說吧，找陸曉峰什麼事...”
“私事，麻煩叫他出來。”
“私事？那我就更好奇了...到底什麼私事值得舒小姐您親自跑一趟？奧，我聽說前段時間貴公司的朱迪小姐也經常來找陸曉峰？都說逢場作戲，裝也要裝得像點，要不是William跟晚舟姐才要訂婚，你這樣急不可耐，我還真以為你走錯樓層了呢...”
我壓製著心中的怒火，冷冷說:“這裏是FN，你胡說八道，不怕從這傳出什麼不利於孟家的流言蜚語嗎...”
皮瑾瑜環起手臂，挑釁地說:“拿孟家嚇唬我？我們皮家跟孟家什麼交情，當年要不是我替孟家出麵，你不是早就已經...“
她還敢提當年，我也理直氣壯:”當年怎麼回事，你心知肚明。沒有你，我根本就不會入獄，這一點，不用你提醒我。”我麵不改色，“我找陸曉峰，叫他出來。”
“你不會真的以為William多在意你吧？你也不想想，當年的事，到底怎麼回事，你以為William不知道...”
“我今天找陸曉峰，”我打斷她，“過去的事我不想再提。”
當年fourmasa出事，背後有人要置我於死地我不是不知道，宋孟皮趙幾家利益牽涉我也不想理會，我隻在意結果，過程有時並不那麼可以在意，所以那件事，我在William前麵是絕口不提的，就像我不會主動問起宋家的事情，他決口不問爸爸的事情一樣，不問，是我們之間的默契，或者說，是養成的習慣。想說的時候，對方自然會開口。
皮瑾瑜冷冷的笑，像是大徹大悟般:”哼，你最好是一輩子這樣裝傻下去，我們宋孟趙皮幾家父輩交好，晚舟姐跟William哥才是青梅竹馬，天生的一對，你以為William哥憑什麼照顧你，還不是因為...”
我並非來聽她老生常談，轉身便走，身後皮瑾瑜急迫的聲音忽然話鋒一轉，如雷貫耳:“舒然，我瞧不起你！用這種方式留在他身邊算什麼本事！“
我回頭直直盯著她，她目光忽然變得淩厲，又遠又恨的說:“xxxwjg弄堂xx號，陸曉峰就住在那裏！其實...你們都是昌州來的，緣分可深得很，你要知道，我不是怕你，我隻是想告訴你，滾回你那個昌州，離William遠一點，你再破壞他們的人生，我饒不了你！”
我咧咧嘴:”拭目以待。”
xxxwjg弄堂，因著暴雨車子根本進不去，肮髒的黑泥和著下水道來不及排泄的汙水充滿整個地麵，我艱難衝進雨裏，忘記了身體的寒冷與疼痛，心裏的烈火熱烈灼燒。
開門的是陸曉峰，他穿著白襯衫，齊膝短褲，拖鞋，一條毛巾掛在肩頭，先是一愣，很是意外，卻迅速關了門。
我被關在門外，聽到裏麵窸窸窣窣在收拾東西的聲音，我大力拍房門:“開門！”
過了幾分鍾，他開門，氣喘息息，打量渾身狼狽的我，拖進屋裏，眉開眼笑:“這麼快就找到這兒了？”
我才發現房裏不止他一個，客廳裏，悶熱壓抑，淩亂的茶幾旁，幾個男孩，齊刷刷抬頭打量我，年紀看著都不大，他們手裏的煙頭還在冒煙，顯然是非常匆忙地被掐滅了，緊急打開的窗戶讓滿屋煙味都透著濕意。
其中一個平頭小夥愚戲味十足:“瞧，我說是個大美女吧，否則他會急成那樣？”
陸曉峰撇撇嘴介紹：“這是舒然。”
“舒然師姐。”我及時糾正。
另外幾個笑眯眯衝我揮手:“嗨，姐姐好！”
我擠出一個微笑:“你們好。”
陸曉峰帶我到旁邊的一個房間，很小，但幹淨多了，空氣也比客廳涼爽透氣。
我猜到這是他的房間，因為屋裏隻有一張小床整潔擺在中間，床頭邊是一個書桌，書桌上擺著幾本書，十分整潔，這倒是很合他幹淨清爽的樣子。
但立在桌前的一個相框，卻分外惹眼...
他也不問我為什麼來，就低頭抽身上的幹毛巾遞給我:“隻有這個，將就著用吧。”
我拿起書桌上的相框看，這麼看，我才發現上次覺得他倆像根本是個錯誤，其實，我跟爸爸也很像，我問:“如果不是我發現，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瞞著我？”
他恍然大悟似的輕輕點點頭，卻神情自若的樣子:“你終於知道了...不過我並不是有意瞞你。”
我問:“你跟我爸，什麼時候的事？“
他自顧坐下說:“我讀初中的時候，那時有個XXX慈善機構，其中有一個人每個學期都會寄錢或者物資給我，他不但承擔了我整個中學時代的學習生活費用，還時常給我通信鼓勵我。“
陸曉峰聳聳肩，露出他標誌性不拘的笑:”那個時候我很自閉，所以他可以說是我開蒙導師，後來我通過學校才知道，一直幫我的人就是是你的父親。”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他有跟爸爸的合影，怪不得他考王叔叔的研究生，怪不得他對我的事情了如指掌，很有把握的樣子，怪不得伍斌會說，他是為了找我來上海.....但正是這樣我反而生氣，這算什麼？
我問:“所以你就報考了交大？要上演一場新世紀大報恩？”
我說得諷刺難聽，陸曉峰置若惘聞:”但是第一年沒考上，我拒絕了調劑，重新複習了一年才考上。可惜沒多久...”
我鄙夷不屑地笑起來:“...可惜沒多久，你就發現原來這個人生導師...他並不高尚，什麼無私奉獻，其實是個貪汙犯...”
“貪汙？你信了？”陸曉峰遲疑地看著我，“也是，你恨他，所以你信了...”
“他是我爸，你會比我更了解？我知道，伍斌說，他走的時候，是你送的，但是你以為你是誰？你了解全部？你知道他為什麼跟我媽離婚？為什麼把我們趕去美國...我都奇怪，臨了為什麼是你一個外人留在他身邊？....都是因為他自己造的孽...因為他背叛...”
“他沒有背叛。”
我才不要一個外人來指手畫腳評價這些事，他以為自己很能？
“他有！不要自以為是了，你以為你是誰？你知道多少？”
”全部，關於你父親，還有你...”
“你知道...”我冷笑，“好吧，既然你知道，那你應該明白，他是他，我是我，早在三年前，他選擇拋棄我跟我媽，選擇那個女人的時候，我跟他就沒有關係了，所以如果想報答他這份恩情，別在我這裏耗功夫...”
我的話說得像刀子樣的難聽，陸曉峰確實雷打不動的平靜，就像我才是那個不明真相的外人一般，安慰我說:
“如果你知道當年事情的真相，肯定不會這樣怨恨你的父親。”
他說你父親的時候，微微的同情與鄙夷，像是幾粒散沙，掉在我肉裏般提醒我:還你父親呢，你還他女兒呢...
怨恨？真相？
他跟我說怨恨，他會懂什麼是怨恨？什麼是真相？
他怎麼可能知道...
一朝拆家，三年留洋海外，孤兒寡母，相依為命的時候，我媽放棄了我，別的同學聖誕節，我在打工，暑假長假，我在打工，春節放假，我還在打工，讓我撐下去的東西是什麼？
就是他的恨意！我恨我身無分文，我恨他跟我媽離婚，我恨他遣送我到國外，我恨他揮霍我的崇拜...所以我要走下去，我要成功，我要衣錦還鄉。
可是這一些還沒有發生，他竟然....貪汙.....
這塊汙點像是一個標簽粘著我，貪汙犯的女兒，為了這個該死的理由...我還要放棄我的愛情...
我該有多怨呢？
我怎麼可能不怨呢？
現在，一些都變了....他竟然說真相？我的怨都錯了？
我激動的上前抓起他的衣領:“你說什麼真相！”
陸曉峰輕輕鬆開我的手，緩緩自言自語，“或許你會自責你會遺憾你會痛苦...還是，你會後悔自己的任性，仇恨那個毀了你父親的人呢？...你會不會也想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目光越冷靜，我就越不安，恐懼感開始從後背隱隱約約滲透開來，就好像匆忙間我真的錯過了什麼一般...
我抓住他的衣領:“告訴我...”
陸曉峰目光遠遠的:”實際上，三年前，他沒有背叛，沒有放棄，知道自己走不遠，才送你們出國外，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