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開是不是消弭趙國君王之位紛爭的大英雄?其實他不是,中書令郭開不過是在“按既定方針辦”,忠實地執行趙孝成王前期的指令。他小心翼翼地周旋在兩派勢力之間,千方百計去避免流血的內鬥,以免使趙國在疲弱的時候再出不幸,郭開還是有正直的愛國心的!
現在,郭開心緒煩躁、人也顯得很憔悴,眼睛裏布滿血絲。邯鄲城事實上戒嚴了,廉頗已經被關在了城門之外,建信君依賴的內務部隊和大部分守備隊也被趕出了城,但是危險還沒有過去。
盡管扈輒、趙蔥等人率領的部隊已在城北,廉頗之軍駐守在城南漳河沿線,無論是建信君、趙偃還是平都侯、春平侯、樂乘等人,手中能調動的部隊也已經不多了,但是郭開十分擔心趙國會發生內戰。他曉得在建信君等人彈劾相國廉頗、代相春平侯的奏章上都有誰簽了名?--龐煖、慶舍、李牧,當然還有自己。而廉頗在趙國軍隊內部有著極深的根基,如果他執意要擁立春平侯或平都侯,那麼廉頗就一定會動用武力!一旦其起兵,很難說清楚諸位軍事將領們會跟著誰走?扈輒、趙蔥並不保險。如果廉頗憑借武力扶助春平侯或平都侯上台,那麼同樣統領著強大軍力的李牧和龐煖呢?他們會袖手旁觀嗎?
趙國似乎麵臨著一場不可調和的內戰。現在,郭開實施了戒嚴,其實把兩派勢力都得罪了,郭開對自身的前景感到渺茫,他如今就已經不敢隨意走出王宮的大門了,他是懼怕被人家泄憤、趁亂殺掉。
新王早晚是要立的,郭開阻攔不住,三者(太子平都侯、太子春平侯、太子趙偃)必須從中選一!誰上了台,郭開都不會有好下場。
郭開悲戚地守候在長久昏迷的趙孝成王身邊,點燃三柱熏香,虔誠地叩首禱告。“大王,你快醒來吧,郭開快支撐不下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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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生命殘影的回光返照,也許是真有天人感應,趙孝成王竟然逐漸地蘇醒了。
“大王醒來了!----快,喂水!”醫官和侍女們手忙腳亂地呼喚著。
紀姬歡喜得不住地用羅帕拭去眼淚,“謝天謝地,大王您可算醒來了啊!”
趙孝成王浮腫的麵龐上微微展露出兩條縫隙,隱約閃爍出黯淡和迷惑的目光,他努力想抬起頭,卻未能辦到,似是用盡全身的力氣想舉起手,郭開急忙上前去扶住趙王的手臂。
“叫史官---來”,趙孝成王艱難地從唇齒間擠出幾個字。
“傳召史官趙程入宮!------”
史官趙成來到趙孝成王病榻之前,君王努力地睜大眼睛,臉上浮現出痛苦的表情。
“本王,----心知恐不久於人世,我不是一個聰明的人,即位以來,犯了很多的錯,以至於有辱與列祖列宗,死後也不敢跟先王葬在一起,可----吾還是想聽聽史書上會怎麼寫?-----你就給本王說說長平---”
郭開使個眼色,史官趙程展開簡牘,誦讀道:“孝成王4年,秦攻韓,韓上黨太守馮亭求救於趙,我王允之,趙軍出於上黨,秦趙長平之役乃始,戰事三年不絕,趙括等諸將死國難,趙汶終引敗兵降秦,趙失人丁凡60萬數,秦國大致同此。。”
趙孝成王急切又艱難地試圖擺手:“不,---不必掩飾。郭開,汝知我意----”
郭開悲傷地說道:“大王,臣下知道王心負累此事,愁腸百結。上黨之役,痛徹心扉,君臣上下都頗為自責,長平失利,是軍隊沒有能把仗打好,也是後勤不濟、拖累所致。”
趙孝成王搖搖頭:“長平,----長平之役必須要打,不得不打。但本王從開始就落入了韓國的一個圈套,魏國也未能大力援助我們。此前,趙國曾屢次幫助秦國攻打齊國,也攻打過韓魏,跟燕國也時有戰事發生,所以,我們當時沒有真正能鼎力相助的友邦,這一仗我們不會打贏的。---前事不忘、後事之師,三晉團結則能抗衡秦國,三晉分裂則被秦屠戮,是本王沒有能夠交好韓魏齊國和燕國,以至於孤軍作戰的。大戰已起,本王心懷僥幸,沒有舉傾國之力與秦國對決也是敗因。此乃本王之過也,非諸將軍之過。-----此役之敗,盡喪我雄師,致有邯鄲禍患接踵而至,幾亡趙國。---”
說著話,孝成王地一陣兒急促的咳喘,有些接不上下氣。
醫官馮盈謹慎地勸說:“王體久恙,剛剛蘇醒,還要悉心調養歇息,不宜多說話、激憤動怒。”
孝成王拒絕,喃喃地說“邯鄲----邯鄲---”
趙程繼續讀到:“孝成王8年,長平戰罷未及一年,秦圍我邯鄲。軍民死命抗敵蓋十七月,糧草斷絕,城中軍民饑謹難捱,猶不與強秦俱生,奮力抗敵不餒。是役也,鬼哭神號,死國難者百萬人,天人共憤。趙國苦戰,友邦援手。齊兵進河間抗燕,魏楚起兵救邯鄲,大敗秦軍於城池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