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國都城鹹陽,渭水湍急地翻卷著浪花奔流而下,夕陽將火紅的餘暉鋪灑在寬闊的河麵上。擺渡的船老大勞碌了一天,疲憊地將木船泊在蘆葦叢生的沙洲旁。在河裏網魚的艄公手裏拎起一條大魚揮舞著,得意地對著岸邊一群浣衣婦女們高聲喊叫著:“婆娘,今兒個收獲不小,快回去燒飯,再給老子熱好一壺酒。(注:不是好酒,古代的酒隻有家釀米酒,絕不會像今日這般勾兌炮製或摻假。)”
岸邊一片嬉笑聲,河岸邊一群聚在一起,邊幹活計邊東家長、西家短閑聊的浣衣婦女們停駐了手中揮動的木捶,抬起頭向河麵上張望著,紛紛用羨慕的眼神看著那艄公的婆娘。
婦女們唏噓著“妹子,你可真有命。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妹妹嫁了個打漁的好手,還能有大魚大肉吃。”
有的人尖聲喊叫“王三伢子,你打了多少條魚?”
艄公漢子誠實地回答:“總有七八十條吧,看!把船都壓的吃水這麼深---”
那夥兒婆娘們心中頓時充滿希望地說:“你快把船靠過來!給大家每人分上兩條,也讓俺家那漢子解解饞。”
那漢子咕噥著:“臭婆娘,你們想分大戶,吃白食啊?俺還要賣錢呢。”
眾婦人起哄,幾個人上前去扭著那漢子的老婆就走。“哼,你不給是不是?摳門,河裏魚多了去了,你啥時候不能下網?今個要不讓我們沾光,我們姐妹們就拉著你老婆住一宿,讓你抱著你的死魚兒去睡覺吧。還想喝酒?喝尿吧你!”
打漁的漢子心知這幫兒婆娘們不好惹,連忙故作驚慌地哀求:“姑奶奶們,且饒小的一次,放了俺老婆吧。吃不上晚飯也罷了,夜裏小弟弟饞了可咋整?”
眾人哄笑著推回漢子的老婆,一本正經地吩咐說:“好啊,你敢叫姐妹們奶奶,想折殺我們,要詛咒我們老了不是?剛才說一人兩條魚,現在三條!”
打漁的漢子無奈地應承著:“好好好,一人分給三條。不過,你們不能上船來。我來給你們分,不能哄搶。”
眾人嘰嘰喳喳拿了魚兒,領著小孩子歡天喜地地匆忙收工了,都還要回家去生火做飯嘛。
漢子注意到不遠處有一個村姑自顧低頭捶打這衣裳,麵色顯得憂鬱不快樂,她的小兒子在旁邊的河灘上呆坐著,手裏無聊地擺弄著一把礫石石子,時不時將石子拋擲到河裏去,看著濺起的水花出神。
漢子的婆娘歎口氣:“這個姐妹秀菊,她丈夫的死訊前日裏來了,是在上郡跟蠻子打仗戰死了。-----唉,人死了,也無人收屍,骸骨也回不得家來--”
打漁漢子聽了用一根草繩,穿過五條魚的腮,捆紮起來,“喂,大妹子。這魚大家都有份兒的,這份是你的!---拿去吧,給家裏老人、孩子打一打牙祭。”
婦人抬起頭,憂傷寫滿了麵龐,苦笑道:“三伢子兄弟,怎好白沾你家便宜?”
漢子的婆娘勸說:“鄉裏鄉親的,這是說的哪裏話?妹子家裏,以後要是有啥事情,隻管跟姐妹們說。人嘛,總得掙紮著活下去。”
打漁漢子提著魚要給她送過去,老婆扯他一把衣裳,低聲喝叱說:“去,去,去!夜裏風大,你去把船繩給係牢了!----別跟人家婦道人家拉拉扯扯的,沒聽說這寡婦門前是非多嘛。”
婦人從漢子的婆娘手裏接過魚來,拖著小孩子(司馬欣,秦國未來赫赫有名的水軍戰將)恭敬地彎腰拜謝---“快點謝過你叔叔、嬸嬸!”。
漢子憨厚地擺手:“謝啥謝啊?欣兒以後想吃魚,隻管上你叔叔嬸嬸這裏來拿。都是窮人窮命,天底下哪個富人肯來幫窮人?還不是咱們窮人自己幫襯自己!”
司馬欣撲閃著亮晶晶的眼眸,天真無邪地問:“伢子叔,聽在私塾裏上學的六子說,吃多了魚頭能長聰明,當大官,是真的嗎?”
打漁的漢子笑起來:“你叔吃了這麼多魚,可魚頭都喂貓狗了,還真是不知道啊。好,一言為定,那東西要真頂用,以後欣兒的魚頭管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