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悲夫,信陵君!(1 / 3)

魏國都城大梁的東城一隅、鴻溝之畔的篁竹中,一位老者正在撫琴憂思。

鴻溝裏麵幾艘帆船正在緩緩行進。這個鴻溝就是今天鄭州西麵的賈魯河,赫赫有名的鴻溝並不是一條自然存在的河流,而是一條人工開挖的運河。戰國時期,魏惠王十年(公元前360年),魏國為了灌溉農田,在黃河與莆田湖之間開挖了一條運河,即是鴻溝,它是中國曆史上第一條大運河。鴻溝的戰略地位十分重要,向來為兵家必爭之地。秦末,楚霸王項羽與漢王劉邦兩軍在鴻溝附近相持不下,“項王乃與漢約,中分天下,割鴻溝以西者為漢,鴻溝而東者為楚”。從而確立了鴻溝在中國曆史中的重要地位。秦、漢兩朝還曾經把鴻溝稱為“蒗蕩渠”、“汴河”。宋朝時,鴻溝更名惠民河,到了元朝,水利學家賈魯首倡修浚鴻溝河道,以取水灌田賑濟旱災,鴻溝遂更名賈魯河。

而那位老者正是大名鼎鼎的信陵君魏無忌,信陵君是安釐王魏圉的異母弟弟,魏國相國。先秦時代,信陵君與春申君黃歇、孟嚐君田文、平原君趙勝並稱戰國四君子。

信陵君禮賢下士、招募門客三千,手下能人輩出,候贏、朱亥、張耳、陳餘皆出自其門下。魏無忌竊取兵符、假傳軍令奪魏將晉鄙軍救援趙國後,一度客居趙國十年,期間與廉頗等人結下了深厚的友誼,直到公元前248年,他才得以返回祖國,旋即領魏國相印,於公元前247年統領燕、趙、韓、楚、魏五國聯軍伐秦,秦軍敗退關內不出。

信陵君是戰國後期極少數堅定反秦的鬥士,畢生都在與秦國苦鬥,是天下合縱抗秦的中流砥柱。

信陵君曾縱論天下形勢,力勸魏王幫助韓國抗秦,留下了一段千古美文:

“秦與戎翟同俗,有虎狼之心,貪戾好利無信,不識禮義德行。苟有利焉,不顧親戚兄弟,若禽獸耳,此天下之所識也,非有所施厚積德也。故太後(指秦昭王贏則的母親宣太後)母也,而以憂死;穣侯舅也,功莫大焉,而竟逐之;兩弟無罪,而再奪之國。此於親戚若此,而況於仇讎之國乎?

今王與秦共伐韓而益近秦患,臣甚惑之。而王不識則不明,腢臣莫以聞則不忠。今韓氏以一女子奉一弱主,內有大亂,外交強秦魏之兵,王以為不亡乎?韓亡,秦有鄭地,與大梁鄴,王以為安乎?王欲得故地,今負強秦之親,王以為利乎?秦非無事之國也,韓亡之後必將更事,更事必就易與利,就易與利必不伐楚與趙矣。是何也?夫越山逾河,絕韓上黨而攻強趙,是複閼與之事,秦必不為也。若道河內,倍鄴、朝歌,絕漳滏水,與趙兵決於邯鄲之郊,是知伯之禍也,秦又不敢。伐楚,道涉穀,行三千裏。而攻冥阨之塞,所行甚遠,所攻甚難,秦又不為也。若道河外,倍大梁,右(蔡左)〔上蔡〕、召陵,與楚兵決於陳郊,秦又不敢。

故曰秦必不伐楚與趙矣,又不攻衛與齊矣。夫韓亡之後,兵出之日,非魏無攻已。秦固有懷、茅、邢丘,城垝津以臨河內,河內共、汲必危;有鄭地,得垣雍,決熒澤水灌大梁,大梁必亡。(魏國最後的結局被他的先見之明說中了!)

王之使者出過而惡安陵氏於秦,秦之欲誅之久矣。秦葉陽、昆陽與舞陽鄰,聽使者之惡之,隨安陵氏而亡之,繞舞陽之北,以東臨許,南國必危,國無害(已)〔乎〕?夫憎韓不愛安陵氏可也,夫不患秦之不愛南國非也。異日者,秦在河西晉,國去梁千裏,有河山以闌之,有周韓以閑之。

從林鄉軍以至於今,秦七攻魏,五入囿中,邊城盡拔,文台墮,垂都焚,林木伐,麋鹿盡,而國繼以圍。又長驅梁北,東至陶衛之郊,北至平監。所亡於秦者,山南山北,河外河內,大縣數十,名都數百。秦乃在河西晉,去梁千裏,而禍若是矣,又況於使秦無韓,有鄭地,無河山而闌之,無周韓而閑之,去大梁百裏,禍必由此矣。異日者,從之不成也,楚、魏疑而韓不可得也。

今韓受兵三年,秦橈之以講,識亡不聽,投質於趙,請為天下雁行頓刃,楚、趙必集兵,皆識秦之欲無窮也,非盡亡天下之國而臣海內,必不休矣。是故臣願以從事王,王速受楚趙之約,(趙)〔而〕挾韓之質以存韓,而求故地,韓必效之。此士民不勞而故地得,其功多於與秦共伐韓,而又與強秦鄰之禍也。夫存韓安魏而利天下,此亦王之天時已。通韓上黨於共、寧,使道安成,出入賦之,是魏重質韓以其上黨也。今有其賦,足以富國。韓必德魏愛魏重魏畏魏,韓必不敢反魏,是韓則魏之縣也。魏得韓以為縣,衛、大梁、河外必安矣。今不存韓,二周、安陵必危,楚、趙大破,衛、齊甚畏,天下西鄉而馳秦入朝而為臣不久矣。”(《史記·魏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