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走時,李氏卻伸手攔道:“阿家,您不覺得這婢子的話有問題嗎?”
“有什麼問題?”老夫人問。
李氏答道:“這婢子,十四郎是因為要納那女子為妾,但那女子不肯,所以,她道出了十四郎身有惡疾。”
“你的意思是,懷疑十四郎的病就是這女子所為?”
“子婦隻是覺得,這名女子我們素未相識,又與十四郎有過節,我們不得不妨,且不她是否真如傳言中那麼神,倘若她要對十四郎不利……”
“不管能不能治,不管這女子是人是鬼,我總要見了再。”老夫人打斷道。
子時將近,無星無月的空,夜色如潑墨一般降下來,鄭府的宅院忽然大開,一行人馬追隨著一輛馬車從宅院中緩緩走出來,向著城西的方向疾行而去。
馬車轆轆,夾雜著慌張淩亂的腳步聲,經過了通往汜水關城西的整條街道,直至停落在一處清泉石上流的郊外村落。
“老夫人,就是這裏了。”
隨著婢女的一聲輕喚,老夫人打開車簾,踩著一老仆的後背,從馬車中走了出來,看到火把照出的眼前的景致:橋,流水,翠竹、鬆柏,還有春杏似雪,夭桃豔旖,不禁也心中感慨:好一處杏花煙雨似江南,桃花流水綠蔭蔽的世外桃源,原來這裏還有一處如此幽靜雅致的好地方。
在老夫人的帶領下,一行人攙扶著踏上溪水裏冒出來的白石,便蜿蜒著向那村落行去。
沒有人注意到,當火把一個接一個的燃起時,有一道的身影穿過鬆林,迅速的竄進了一座低矮破舊的屋之中。
“卿哥哥,如你所料,她們來了。”一個略顯清稚的男孩子聲音道。
屋子裏寂然無聲,陳設簡陋,僅有一塌一桌一幾,另加上一扇可將屋子隔成兩間的巨大屏風,一個身著白衣的“少年”正提著一支狼毫筆,目光呆呆的望著那扇屏風,如豆的燭火搖曳,在“少年”瀅潤的肌膚上染上一層氤氳的紅暈。
如果有人仔細來看,就會發現這屏風上其實什麼都沒有,或者,隻有一幅隻畫了些許輪廓卻還沒有完成的畫。
而這幅畫或許就等著在“少年”的筆下複活起來,呈現出原本屬於它的萬般華彩。
“好,我知道了。”少年回道,放下手中的筆,順手拿起了放在一旁桌上的幃帽。
門便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寂靜的夜中頓時響起一陣喧鬧。
……
“你去,將那娘子給請出來,就,是我們滎陽鄭氏的老夫人來求醫了。”李氏指了指麵前的婢,命令道。
那婢看著屋子裏暗沉沉的,似乎隻有一星點的燭火搖曳,一陣冷風吹過,險些要將它熄滅,半開未合的門竟發出吱呀呀的聲響,嚇得那婢生生的打了個寒戰,兩腿直哆嗦著不敢上前。
“快去啊!還愣著幹嘛!”李氏不耐煩的推了一把,那婢弱不禁風的竟是踉蹌的摔倒在地。
“沒用的東西,誰進去請出那神醫,回去之後,本夫人必重重有賞。”李氏幹脆拿好處相誘。
幾個呆立一側的仆婦立刻便蜂湧的向門上擠去,卻在這時,陡見一盞燈籠晃悠悠的從門邊露了出來。
仆婦們嚇得一聲尖叫,定睛看時,才看清那燈籠原是被一個青衣僮舉著,那僮看上去不過十歲左右,竟是生得綺貌玉豔,膚光如雪,刹那間便叫一眾婢子看呆了去。
鄭老夫人與李氏見了都有些驚訝愕然,這北地美貌的郎君她們見過的也不少,而這一刻給她們的震憾竟是遠遠超出了從前。
正當這裏所有人驚豔呆愣之際,就聽男孩子問了聲:“你們是來求醫的麼?”
聲音洋洋盈耳,如水擊石磬一般動聽,竟還是個音容兼美的。
“是是!”仆婦連聲答道,“我們是鄭家的奴仆,煩請通稟一聲,我們老夫人來了。”
她話落,就聽男孩子毫不客氣的道:“抱歉,我家主子已安睡了,現不方便給人看病,夜深露重,還請各位快些回去吧!”罷就似要關門謝客。
大夫人李氏瞬時傻了眼,這子莫非沒有聽過滎陽鄭氏的大名,正所謂“王盧崔鄭,王謝袁蕭”,無論是南地還是北地,滎陽鄭氏都是與頂級門閥齊名的大族,是這些賤民一輩子所仰望的存在,就算是隱士,也從未見過有聞名而不動聲色者,何況這子看上去還不過是個身份低微的仆僮,就這身衣服來看,其主家的身份也不會高到哪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