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少祺放柔了聲音,低聲道:“你若有什麼傷心事,可願對我說一說嗎?別悶在心裏啦。鬱氣傷身,很難受的。”
雲畫雨眼中盈滿淚水,伏在椅背上,嗚嗚地痛哭起來。
情已斷了,心已碎了,她痛不欲生,確實需要一個傾訴的對象。
而卓少祺,顯然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
卓少祺人品很好,心地善良,她與卓少祺幾番相逢,共曆過生死,亦算是投契的朋友,向他傾訴,應該是可以放心的。
“卓公子。”
雲畫雨沙啞著聲音,終於肯開口說話。
她一麵落淚,一麵把事情的前因後果敘說了一遍,她哭得太久,眼睛腫得好似核桃一樣,一直哽咽著,聲音嘶啞,麵色雪白,說到最後,她已經泣不成聲,像個孩子一般的嚎啕大哭,淚水糊了滿臉,毫無形象。
卓少祺神色震驚,久久不語。
他一邊給雲畫雨遞手帕,一邊輕輕拍著她的背,幫她順氣,然後低聲說道:“小雲兒,我真的不知,你的身世竟這樣淒涼,你受苦了。照你所說的情形看,雲家之禍,確實是章宗州的罪孽,一切因由,皆是從他而起,他百死難贖其身。”
雲畫雨痛苦地點了下頭。
卓少祺凝望著她,眼神無限憐憫,略略一頓,又輕輕道:“……隻是,章羽楓卻是無辜的。他那時年幼,對於此事毫不知情,他父親犯了罪,但他並沒有犯錯。他也是受害之人,此時他心裏的痛苦,絕不會比你少。”
“小雲兒,我與章羽楓相交一場,我了解他的脾氣。他向來心高氣傲,唯獨對你一片真心,而你就這樣棄他而去,他必是傷心欲絕。小雲兒,你此時正在氣頭上,出來走走也好,等你想通了道理,不再恨他的時候,我再送你回章府吧。”
卓少祺一向嘻嘻哈哈,玩世不恭,跟章羽楓一見麵就要鬥嘴抬杠,百般的看不順眼。但,在這關鍵時刻,他卻不願說章羽楓的一句壞話,就事論事,就理論理,用極公正的態度,來勸說雲畫雨。
雲畫雨淚光閃爍,捂住了臉,她絕望地搖著頭,“卓公子,你不懂。你不是我,你沒有感受過那種目睹親人死去的悲痛。你可知道當時的情景有多淒慘嗎?”
卓少祺的麵色瞬間灰了下去,鳳眸好似無月的黑夜,深邃而幽暗,他默默地凝視著雲畫雨,唇邊浮上一縷苦澀的笑。
雲畫雨沒有注意到他的臉色,隻是抽泣著繼續道:“我爹爹全身上下都是血肉模糊,徐蔭為了逼他說出藏寶圖的下落,用匕首一刀一刀的慢慢地紮他,他的臉上手上胸前全是血口子,皮肉都綻開了,連一塊完整的肌膚都沒有。”
“我娘被徐蔭斬斷了一條腿,疼得滿地打滾,她被徐蔭刺穿了喉嚨,血流遍地,臨死前她拖著斷腿奮力爬到了我爹爹的身旁,趴在我爹爹的手臂上死去的。”
“他倆的屍體就那麼並排的躺在一處,躺在血泊中。幾個時辰以前,我還曾在爹娘的懷裏撒嬌,爹爹還讓我騎在他的頭頂上,帶著我摘樹上的玉蘭花,娘親站在一旁笑,還喂我吃她親手做的煎果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