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渺哭累了,終於沉沉睡去,小小的腦袋枕在我左肩上,把我當成依靠。
塘火依舊燃燒,為冷清的木屋帶來一絲溫暖。
娉娉大姐倚在床頭,兩眼無神地看著前方,嘴裏時不時冒出幾句低語,遠遠的聽不清楚。
木鷹和廉諾在安葬完猛龍便走了,恩威抱著黑虎坐在門邊,一雙圓圓的大眼睛盯著塘火,小小的嘴角緊緊抿著。這一日,他長大不少,也許他正在想著如何作為一個男人撐起這個家。
將阿渺抱起輕輕放在床裏,我抓起娉娉的手,說:“大姐,節哀,人死不能複生……孩子們還需要你照顧,你可千萬不能垮了。”
她展開一個淒然的笑臉,說:“我不會垮,不會……龍哥他不希望看到我悲傷的樣子,我知道的,我隻是需要一個晚上,一個晚上就好……”兩行清淚複又落下。
我將那手又握緊了一下,說:“大姐,我會幫你照顧兩個孩子,你放心。隻要我力所能及,我一定會好好對他們。”
坐在厚厚的皮褥子上,我仰望著從木縫中透出的月光。一輪小小的新月散發著清幽的光芒,為這茫茫的夜披上輕紗。我不會跑,不是怕那些守在林中的黑袍衛士,而是怕因為我的逃離給這家人帶來更大的災難。隻是想要生存吧,他們的願望是如此簡單——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可是,又何其困難。
這些黑袍衛士為什麼要抓我呢?如果有什麼陰謀為什麼不馬上實施,而是將我困在這裏兩個月都不下手?無從得知。
離水是不是那些黑袍衛士的頭領?他既然答應了喬玉樹和祝枝水利用我施術,為什麼又將我擄來這裏?我撫摸著頰上的紅痣,我對他們有什麼用?為什麼不把我關到他們的老巢,而是放在這裏?心中的疑問太多,漸漸地我也昏沉起來,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
夢裏依舊是一片混沌,白茫茫散發著香氛的迷霧。一個聲音在呼喚著我,我聽見他說:“等著我。”好吧,等著,除了等待,我還能做些什麼?
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昏暗的木屋裏隻剩下我一個。我撐著沉重的腦袋起身,走出木屋。
阿渺和哥哥正從山坡上下來,應該是去拜祭父親了,黑虎在門口低頭臊眼地看著我。我俯身去看它,它將眼睛轉向別處,低低地呼嚕兩聲。
“玉索,快來洗洗,要吃飯了。”娉娉大姐的聲音自一旁響起。“恩威,阿渺,洗手吃飯。”
我看著她那平靜的臉,猜想著她心中翻湧著怎樣的苦痛。
飯菜很簡單,隻有一大土碗的黑薯。娉娉大姐將一隻大的黑薯掰開,大的一半遞給恩威,小的一半遞給阿渺。然後她將兩個稍小一點的遞給我。自己則拿起了一隻最小最不起眼的慢慢剝皮。
恩威將大的那半遞給妹妹,把妹妹小的那半搶過來兩口下肚,然後咧著嘴拍著肚皮說:“阿姆,恩威吃飽了。恩威十五歲是個男人了,今天恩威要帶著黑虎去林子裏打兔子。”
娉娉大姐抬頭看了他一眼,說:“不行!過幾日木鷹米卡會教你打獵,這兩天你就老實地呆在家裏,哪裏也不許去。”
恩威委屈地一屁股坐下,對著黑虎皺眉頭。
我將一隻黑薯剝開,塞在他手裏說:“恩威是個男子漢,不過男子漢要吃飽了才有力氣打山豬野兔。”
恩威看著手裏的黑薯,紅著臉,說:“阿姐,我真的吃飽了。”但他的眼神分明顯露出對這隻黑薯的渴望。
我微笑著看著他,說:“待會兒,阿姐和你們一起出去挖黑薯,好不好?嗯,我不會逃跑的,我答應過你們的阿姆照顧你們。”我拍拍他的肩,示意他趕緊吃掉。
阿渺將手裏的黑薯也遞給哥哥,說:“阿哥吃吧,阿渺不餓。阿渺個子最小,要吃最小的。”說完,她拿起土碗中剩下的最小一隻黑薯,在自己胸前比劃著。
恩威的眼睛濕潤了一下,隨即他站起身大聲說著:“都說恩威吃飽了嘛,你們這幫女人還真是麻煩!”
“恩威阿姆,吃飯呢?”木鷹大步從山坡下走上來,手裏拎著一串黑薯。
娉娉大姐忙擦著手站起來,說:“木鷹米卡,你又給我們送吃的了。”
“咱們黎寨的規矩就是互相幫扶,你家如今有難,我又怎能不管。”大嗓門的木鷹將黑薯遞給恩威,順便摸了一下他的頭,說:“恩威長大了,可以進山了,一會兒就跟我進山打獵吧!”恩威一聲歡呼,拎著黑薯躥進木屋。
木鷹坐在桌邊,將阿渺抱在懷裏,刮著她的小臉說:“阿渺也長成大姑娘啦,今天在家裏要好好陪著阿姆做活。”阿渺淺笑著吃著手裏的小黑薯。
娉娉大姐整了整衣襟,說:“木鷹米卡,恩威就交給你了,希望他能快快地成長為一個好獵手,就不用再拖你的後腿。”
“恩威阿姆,你莫要再客氣。當年猛龍大哥也是幫過我好多,猛龍是我最好的兄弟,若是我先走一步,他也定然會如此照顧我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