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樂十一年秋末
北平城所在的順天府,以及保定府、河間府,紛紛爆發蝗災,百萬畝民田顆粒無收,漫天的蝗蟲就好像沙塵暴一樣,黑壓壓的撲來,那景象實在讓人感到恐懼。
剛入冬時,數以萬計受災的災民湧向北平城他們奢望能夠得到大明朝廷的救濟撐過這一年的寒冬,但看到的卻是巍峨高聳的城牆。也許是明廷此時朝廷的用度有些寅吃卯糧(相當於現在的財政赤字),沒有多餘的錢能夠賑濟災民。在加上朱老四心中執意遷都北平,大肆修建紫禁城更加重了朝廷的負擔。
朱老四在一次朝議大怒之後,無奈正在北平城中央熱火朝天大幹工程的景象忽然暫停了,朱老四不想因為自己執意修建宮殿而讓北平城外的自己嗷嗷待哺的子民們受罪。
之後,朱老四聽取內閣幾位臣子的意見,下詔命江浙存糧火速以漕運進京以解燃眉之急,又開了北平附近的倆個皇倉以備賑災之用,並命太子朱高熾親自主持賑濟災民之事。
雖然有天災,但這一次順天、保定、河間三府的災民得到天恩眷顧,無不對朱老四感天謝地,歌頌萬分。
嚴寒加上饑餓,雖然此次朱老四的出手不可謂不快,但依舊有一些饑民因為凍餓而死,大災之後往往都會伴隨著瘟疫的存在,所以墨海決定離開這個屍橫遍野的地方向南而去。
當然這並不是他離開北平城的主要原因,原本山神廟隻有他一個人,自從鬧了災之後陸陸續續就有一些災民住了進來,墨海從災民口中有人正在北平城外私下打聽自己的名字。
聽到這個消息,墨海有些吃驚,首先出現在他腦海之中的便是朱老四最著名的“瓜蔓抄”,也就是俗稱的株連九族。紀綱對於周新身旁都有什麼人,這些人都做了什麼事那自然是了如指掌,所以這也是墨海所想到的唯一解釋。
因為他本就是一名警察,對於反跟蹤這種技巧駕輕就熟,對於一些他覺得很可能跟蹤自己的人,沒有幾裏路便被他甩在了身後。但是由於他的身體還是一個孩童,再加上一路上還要解決吃食問題,所以他走的很慢,而身後追蹤的人也是若隱若現。
向南走了有半月有餘,此時已經步入寒冬臘月,咆哮的西北風就好像一條條覆滿冰淩倒刺的鞭子般抽打著每一個人的身體,寒冷刺骨。
此時他的小臉已經被凍的通紅,那雙小手時不時的搓著手以保持手心的溫度,他抽了抽被凍的幾乎沒有知覺的鼻子,已經差不多有一天沒有找到吃的,墨海有些灰心喪氣,肚子又咕咕的叫了起來。
天空是灰暗的,墨海的心也是灰暗的。
墨海抿了抿發幹的嘴唇,心中有些無奈,這他媽的算什麼鳥事,本來好好的在周大傻的樹蔭下乘涼也就算了,誰知道這倔耿的有些可愛的老家夥還非得把自己的腦袋送到鋒利的鋼刀上。
他搖了搖頭,苦笑了倆聲,人死不能複生,活著的人依舊還要倔強的活著,他悠悠的自嘲說道:“天不降大任與我,也要苦我心誌,勞我體膚”
順著路轉過一個山頭,眼前出現了一間不大不小的土地廟,土地廟不遠處便有一條小河,此時小河已然上凍。
又冷又餓的墨海此時眼前貌似出現了幻覺一般,什麼大魚大肉,肥鵝燒雞全部擺在自己眼前,看得見可就是夠不著。
不知何時已經飄落起大片的雪花,雪也隨著墨海的前行紛紛揚揚的灑落大地,隻留下一個孤單弱小的身影緩緩的向著土地廟前行,不一會便留下緊湊的腳印被風雪慢慢覆蓋。
這是永樂十一年冬的第一場雪,大雪。
或許是雪大,也或許是大冬天了誰也不會在雪夜裏前行的緣故,大路之上再也少有行人。
約麼是酉時初刻時辰(17點15分),大路之上一輛馬車冒著鵝毛般的大雪由南向北疾馳而來,車夫身著有些破舊的羊毛大襖,渾身上下裹的嚴嚴實實,隻留這倆雙眼睛看著馬前的馬燈辨別著前行的方向,積雪越來越厚,車轍的痕跡很深,看的出車上裝的東西很多。
“馮大人,前方有一個土地廟,我看這雪下的實在是大,不如我們在土地廟歇息一下,等雪停之後再行打算?”車夫一麵用鞭子抽打著馬匹趕著車一麵大聲的向車廂內喊道。
車廂內,溫暖如春,一個身著大襟袍頭戴四方巾的男子約麼有二十七八歲的樣子,方正臉型,五官端正,臉略長,濃密的眉毛,眼睛卻是閉著似乎是在養神,並沒有聽到車廂外車夫的喊聲。
而坐在男子對麵的卻是一位朱唇女子,一係翠綠披風小襖,肌若凝脂,纖細的手指托著精致的下巴,幾縷青絲微垂,雖然是在熟睡,但氣若幽蘭仿佛仙女休憩一般不敢讓人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