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迦畫得十分認真,對外界的任何聲音充耳不聞,她畫畫向來是這樣,達到人神合一的境界,從而不受外界的影響。
這時,倉庫的地下室中發出拖動的聲音,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在地麵爬行,他的衣衫已經碎成布條,衣不蔽體,頭發剃光,頭皮發青,嘴唇上生著一些亂糟糟的胡茬,他的神色甚是憔悴,麵色慘白如紙,但是他的眼睛卻很明亮,就像是太陽發出的第一道陽光。
他慢慢爬上台階,二十來級的台階對於他十分困難,他的腿被打傷,甚至右側胸口也被槍彈擊中,本來他早該死了,可是他卻還活著。
當他爬過後,台階上便留下明顯的血痕,從下至上,令人觸目驚心。
終於他爬到了餐廳,再從餐廳爬到客廳,他像隻狗一樣無力地匍匐在地麵。他看到那個畫畫的女人,雖然隻看到她的背影,但他還是認了出來。
他的嘴角勾起了弧度,這弧度越來越高,便在嘴角最高處綻開了笑容。
老天沒有負他,在這臨死的時刻他還是有了報仇的機會。狄簫和夏迦,終有一個人要死在他的手上,隻要他們之中一個人死去,也就等於另外一個人也死了。殺他們一個人,就相當於同時殺了他們兩個。
“狄簫,夏迦,我永遠不會讓你們稱心如意,都下地獄去吧。”他惡毒地咒罵。
破爛的口袋裏放著一支槍,是他的眼鏡王蛇手槍,槍裏還剩最後一粒子彈。他握起手槍,瞄準了前麵專心繪畫的女人,槍裏的子彈是他留給這塵世最後的一件禮物。
他恨狄簫,但更恨夏迦,恨得要死,他的失敗全是這兩個人帶來的。
食指開始扣動手槍的扳機,憑他的槍法,一粒子彈就足以從這個女人的後背打穿她的心髒,她必死無疑。他想得得意起來,仿佛已經看到夏迦垂死的樣子,還有狄簫捶胸頓足的模樣。
此時他全身的力氣也在抽絲剝繭地離去,老天留給他的時間也不多了,他握槍的手開始顫抖。
扳機慢慢向下,槍聲就快要響起,前麵的女人馬上會血肉模糊。
忽然夏迦的身體往旁邊退出幾步,也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了油畫上栩栩如生的人物,那是一間病房裏,一男一女坐在病床上,女人穿著病員服,男人坐在她的對麵,女人的手在男人臉上撫摸。
他瞧著畫中那名男子的臉,寬廣的額頭,寒冰似的眼眸,如孤峰挺拔的鼻梁,堅毅的嘴唇。
瞬間他的腦袋好像被雷擊中半晌都反應不過來,那畫上的男人五官竟與他一模一樣,那冷酷的氣質也與他如出一轍。
“我想摸你的臉,這樣我就能看見你了。”
他笑了起來,原來夏迦早就知道那個人是他。然而這一刹那間他的力氣陡然全失,握槍的手垂下來,這一生之中,他再也無法舉起那枝槍,也沒力氣去扣動扳機,他趴在地麵,眼睛慢慢闔上,然後濃密的睫毛覆蓋下來,他不再動,好像睡著了。
這一刻,他獲悉了夏迦藏在心裏的那個人的身份。
夏迦至始至終沒有回頭,她的整顆心都在麵前的油畫上,她繼續畫著,畫著他修長的手指。
全文完
2017.11.25.19: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