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天都過得十分平順,趙胤站在自己的房門口看著遠處山頭縈繞的霧靄。師兄說不用他費心就真的什麼事也沒再和他說過,兩人之間也很有默契的隻字不談,仿佛一切預謀都隱沒在這從未散去的薄霧中。此時他想起了那個遠在汴梁的女子,她巧笑嫣然的模樣漸漸出現在他的眼前,音容笑貌都是那麼真實,可是他知道這都是假的,他思念的那個人此時正在他國施展著一顰一笑。他的嘴裏不禁飄出了一句話:“京娘,如果是你,你會和我有同樣的選擇嗎。”第三天的日入時分,宋翊晟已經帶著瓊州的戍守大軍趕到了江城,為了不京動城中的百姓,就停在離城門十裏外的葵丘待命。而此時的趙胤以義弟的身份跟著王誠進了皇宮,借著新臣要到各皇**中請安的名頭熟悉了計劃中所有會經過的路線,王誠一邊走還一邊給趙胤推演了計劃中可能出現的情況。而在一旁的趙胤隻是下意識的跟著王誠,跟他走,跟他做一樣的動作,跟他行一樣的禮,兩人的對話中趙胤也隻是嗯嗯啊啊的點頭回答著。
“太子。”這一句是王誠喊的,並且還行了一個端正的拱手禮。站在一旁的趙胤回過神來,也跟著行了同樣的禮數。客套一番後,太子注意到王誠身旁的趙胤,於是問道:“王將軍,這位是?”說著便看向趙胤。
王誠躬身回頭示意趙胤上前一步,並拱手道:“這是臣的義弟趙胤,前幾日才剛到京都,所以殿下沒有見過。”
“哦”。太子上下打量了一下趙胤,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把手搭到趙胤的肩上說:“想必趙公子也是和王將軍一樣,也是一身武藝。當知俠之大者,匡扶正義,為國為民。”
王誠已有一些不耐煩,聽見太子說這句話更是覺得這太子是在說教,想想晚上會發生的事,不免覺得麵前人有些可笑,可又不好表露出來,隻好趙胤一起說了聲:“臣定當謹記太子教誨。”然後就告辭離開,一路向設宴的紫宸殿走去。
“俠之大者,匡扶正義,為國為民。”這句話好熟悉,是誰說過呢?從太子說出這句話時,趙胤就一直在想,是誰曾對他說過同樣的話,那個時候還有誰在身邊?是誰呢?對了,是師父,是師父說過同樣的話。那是個天朗氣清的日子,兩個十幾歲的少年在庭院裏練劍,一個麵容祥和的中年人招呼他們到屋子裏歇息喝茶,中年人一邊扇扇子,一邊說:“俠之大者,匡扶正義,為國為民。你們要記住啊。”
坐在紫宸殿的偏殿,趙胤看了一眼身旁的師兄,顯然他並沒有和自己一樣記起師父的話。他又眉眼深邃的看向了王誠,這一次王誠注意到了這個異樣的目光,問了一聲“怎麼了”,可是趙胤語噎在喉,他知道這個時候讓師兄放手已經不可能了,多說無益。於是便找了個借口出去了。王誠察覺到了自己師弟有異,為防計劃有變,他叫來了自己的心腹。不一會兒,一個身穿鎧甲的莽漢走到他身邊,拱手叫了一聲將軍。王誠招收示意他俯下身來,然後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就讓他走了。
自從想起師父說的話後,趙胤一直心緒不寧,正好碰上了前來赴宴的太子,他想這或許是上天的安排,或許自己就該想太子說出實情。不然今夜一戰,不僅宋氏一族毀於一旦,就連城中的百姓也將被屠殺殆盡。於是在向太子行禮時,趙胤並沒有低下頭,而且還一直看著太子的眼睛,目光灼灼。在旁人看來,隻會覺得這人不太禮貌,膽子也大,可是隻有他自己知道這目光是想提醒太子。當然身為太子的宋翊昀也不笨,雖然不知麵前這個人是何用意,卻也知道他是有意為之。於是支開了身邊的隨從,讓趙胤跟著自己到了一個僻靜的地方。
在趙胤向宋翊昀解釋一番後,宋翊昀先是一驚,隨後又向早已料到似的鎮定了下來,隨即叫來了禁軍統領,也回避趙胤,直接吩咐了加強對皇宮的防衛,如有異動一定要先發製人的命令。禁軍統領走後,宋翊昀依舊是憂心忡忡的樣子,他深知現在可以調動的禁軍不過萬人,而王誠手上的義軍有七萬,一旦交手,禁軍根本抵擋不了多久,就算加上城外待命的五萬戍守軍,隻要南唐的援軍一到,依然是寡不敵眾。宋翊昀思忖片刻後轉向身後的趙胤,目光有些猶疑。趙胤知道宋翊昀在想些什麼,於是跪地抱拳,懇切的說道:“這個時候了請太子放心,有什麼需要我做的盡管吩咐。”
“離宴會開始還有半個時辰”,宋翊昀將趙胤扶起來說道:“你出來這麼久,恐怕王將軍對你已有所懷疑。為今之計,隻有請你到城外十裏的葵丘找到二皇子宋翊晟,告訴他先讓已到的軍隊原地待命,自己立刻啟程前往越州,再調十五萬人馬來支援。”宋翊昀說完後見趙胤還沒有起身要走的打算,皺眉問道:“怎麼了?”趙胤看了他一眼,再次抱拳說:“若今夜太子殿下功成,還請看在我首告的份上,放過我義兄吧,我保證今後我不在踏足南楚半步,不會再對南楚有任何不利!”宋翊昀猶豫了片刻,擔心若此時不答應他,他比不會盡心為自己辦事,若是將自己的謀劃告訴王誠那更是不妙,但此時也不想廢話,隻一個“好”字,便揮手讓他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