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爺爺承讓。”
“話說清楚,我可沒讓你。能贏我是你本事。”
“是,是。”
季微塵琢磨著,既然聽出他的聲音。不去打個招呼,總不成樣子。好歹他們現在也算得上半個朋友。她邊想邊走,轉眼來到溫室門口。季家的溫室出名的漂亮,裏麵的花草樹木名貴不說,還養得特別的好。梅蘭竹菊四君子中的蘭花是老爺子最喜歡,也養得最多的。
溫室全是玻璃透明幕牆,花木錯落有致地擺放在楠木架上,溫室中間劈出一方天地擺著一張老根木雕的茶藝桌子。閑來無事的時候,老爺子在這裏溫上一壺茶,看著心愛的蘭花,哼兩句皮黃,別說多得意。
今天根雕茶幾上臨時擺了一張棋桌,放上黑白二子,老爺子和陸西法正在大殺四方,戰局正酣。
季微塵走過去在玻璃門上敲了兩下,“hello。”她向陸西法打招呼,笑道:“你還真閑,天天來陪我爺爺下棋。”
老爺子聽了哈哈大笑。
“怎麼不來,”陸西法也笑,“老爺子是圍棋高手,和他切磋兩局,我棋藝大漲。”
“嗬,”季老爺子白胡子一吹,笑嗬嗬地說:“你這小子才是高手,邊戰邊退,陪我這個糟老頭子消磨時間。”
“圍棋這東西本來就是消磨時間。”陸西法笑著把黑白子從棋桌上收下來,不自覺地說道:“我小時候學過一段時間圍棋,得過獎。”
季微塵大為驚訝,想不到他還有這段經曆,不好多問,隻順著他的話頭往下問道:“那麼好的條件,怎麼沒有繼續學下去?”
陸西法的手頓了一下,像意識到自己的失言,“圍棋這個東西和寫作差不多,要不天生有大才,像吳清源和張愛玲。要不就要有大愛,耐得住寂寞,必須要有把一生的青春和時間耗費在上麵的覺悟。可惜,我兩樣都沒有。不如,趁早收心。”
他修長的手指在棋盤上移動,收拾起一枚枚圓溜溜的小子。
聽了他的話,季老爺子也隨聲附和,“確實如此,圍棋這東西學會不難,要下得好就太難。高手過招,差距哪怕隻是半目到一目之間,棋力就差了一大截。”
“所以說這圍棋頗像人生,人與人之間一丁點差別往往要付出成百上千噸的汗水去改變。”他說著嘴裏的話,卻把眼睛看向季微塵,“你說是不是?”
“什麼?”微塵木然地問。
陸西法意有所指地說:“人的棋力和天賦就像他的出生,從一開始就注定在不同的起跑線上。後天的努力固然重要,但其實改變並不明顯。就像有音樂天賦的人如果生在貧民窟,才華也隻能是埋沒。而一個資質平庸的人因為有一個好家庭、好父母為他鋪路,他的未來總不會太差。”
“也許吧?”季微塵笑笑的聳聳肩膀,總覺得他這話是有些針對。但又想不出他話裏的意思究竟何在。
陸西法來了,季微塵想獨處冥想的計劃自然泡湯。
他閑得很,又很健談,和老爺子上天入地一談就是幾個時辰。更稱奇的是,季老爺子是性情古怪的人,和誰都和不來,陸西法卻把他哄得服服帖帖。皮黃、圍棋、養花種草,老爺子心裏愛什麼,他就往老爺子眼睛裏放什麼,老爺子如何不高興、不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