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噓。”莫縉雲隔著枕頭,慢慢把激動的她帶到客廳的寬大沙發上坐下。
“微塵,”他看著她彷徨的眼睛,“別自責,也別被過去束縛。人類文明之所以能往前發展,就是因為我們的大腦不僅能記憶,它更能遺忘。你並不是刻意遺忘,也不是對過去的背叛。是你的大腦為了保護你而做出的無意識的選擇。”
“這話怎麼說呢,縉雲?”
莫縉雲摸著她的頭,“我說一個很簡單的例子,爺爺永遠是你的親人,縱然他做了許多傷害你的事情,但當他年老體弱需要你去照顧的時候。如果你的大腦如果不修改記憶或遺忘他對你的傷害,我估計你分分鍾就會把他從樓梯上推下去摔得頭破血流。”
“你胡說!”季微塵被他逗得破涕為笑,嬌嗔地抗議,“我有那麼壞嗎?”
“這不是懷,而是人性。人不能低估自己,更不能高估自己。子女與父母之間有多少愛恨情仇,多少小說都書寫不盡。多少成年人不贍養父母,與父母關係緊張都是因為心理和大腦處理不了這種愛恨情仇。他一邊知道父母長輩年紀大了,自己為人子女要對父母盡孝。但一邊想起父母曾經幼年時有意無意的傷害,他又非常痛苦,做不到真心的孝順。愛恨交加,痛苦不堪。”
“是矛盾產生痛苦嗎?”
莫縉雲點頭,讚許地說:“是的,矛盾不僅產生痛苦也產生分裂。心理問題由此而來。所以你要感謝你的大腦防禦機製,它提前啟動了保護措施,讓你遺忘過去不好的記憶。你和爺爺和大家才會有現在的和平。”
聽到莫縉雲的分析,季微塵覺得心裏的石頭暫時被拿走了一樣,她抱著枕頭靠在莫縉雲的懷裏,舒心地說:“有一個學醫的男朋友真是好,什麼都懂!縉雲,謝謝你。不過,你不是外科大夫嗎,為什麼對心理學也懂這麼多?”
莫縉雲的喉頭一緊,咽了咽口水,自誇道:“因為我是天才。”
季微塵大笑著把枕頭砸向他的身上,莫縉雲笑著,目光無意間瞥到沙發轉角玻璃小架上的外文心理雜誌。他怎麼也不會告訴微塵,他在醫科大的第一學曆就是精神科,精神科所研究的疾病就是常人所說的“精神病”,躁鬱、分裂、抑鬱都屬此科。而心理問題不過是這些疾病最輕表現形式。
兩人在沙發上膩歪一會,夜深了,莫縉雲才送季微塵回家。
到了半山亭的家門口,莫縉雲並沒有陪微塵進去,因為老爺子一直不太喜歡他,見麵也沒好臉色看。
他也知道自己的不受歡迎,有些見麵能躲則躲,免得微塵難做。
“你進去吧。”
“嗯。”
微塵依依不舍,充滿愧疚,“縉雲,我——”
“我沒事,你也別多想。其實都沒什麼事,就是你心思重,想得太多的原因。微塵,我建議你還是不要去做心理谘詢了。”
季微塵臉色微變,手微微發抖,有點不敢相信地問:“是程醫生告訴你,我在她那谘詢的事嗎?”
“你是在程露露那兒做的心理谘詢?”莫縉雲擺出一副恍然大悟地表情,歎氣道:“她那個人啊,念書的時候就是半吊子,你找她,隻怕於病無好處。反會把你帶到坑裏。越來越把你搞糊塗。”
微塵的臉越來越黑,不知該說什麼來回應他的話。莫縉雲笑著走過來,滿臉心疼,“微塵,你不要這樣逼自己。我不想看見你這麼辛苦。我可以等,等你慢慢康複。如果你真想找心理醫生,我能幫你介紹一個靠譜又好的醫生。”
“再——再說吧。”
和莫縉雲分別之後,季微塵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回家來,遠遠聽見一陣笑聲。剛進門就看見季源源坐在老爺子身上騎馬,七十好幾的老爺子服服帖帖在客廳裏駝著小孫孫在地上爬來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