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露露醒過來時,時間已經過去了四五個小時,窗外天色大亮,陽光透過窗戶照在地板上。
她睜了睜眼睛,僵硬的肩膀半晌也活動不了,隻能硬挺挺地暫時趴在床上。
“你倒睡得蠻香的。”
程露露眼睛一瞪,直直地坐起來。僵著脖子和身體轉過來望向聲音的來源。
齊心半坐在床頭,手裏正拿著《浮生若夢》和程露露寫的分析報告。
“齊——”
“你們這些學生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齊心鄙夷地把報告扔到她的眼前,不等程露露說話。接著說道:“我看了你的記錄和分析,大半年的治療,每個星期兩次。你能從她身上得到的訊息就隻有這麼一點點?如果你不是江大的學生,我真是要懷疑你是一個江湖流醫騙子。”
程露露騰然熱紅了臉,辛辛苦苦照顧他一夜,得到的沒有一句“謝謝”不說。醒來後立即就對她專業素養和人格進行全麵攻擊。
他不愧是莫縉雲的摯友,兩人真是一模一樣。
齊心嘴巴毒辣,譏諷得程露露卻連一點反駁的餘地都沒有。
在心理專業和建樹麵前,她連莫縉雲都比不過,更不要說厲害的齊心。
被他罵,沒什麼不服氣。
“師兄,有什麼指教?”她虛心地問。
“我的指教怕你也領受不了,隻有一點忠告。”齊心輕蔑地說道:“程露露,我隻能說,你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機會。”
“什麼機會?”
“打開季微塵心扉的機會。”
程露露腦子呼呼轉著,死命想著她哪時間錯過的,什麼時候錯過的?
她可一點沒預料到啊!
齊心專業而鎮定地說道,“第一次。季微塵來找你的第一次。”
“第一次?”程露露眼睛直轉,目光都快直了。她記得第一次來診所的季微塵哭得要命,眼淚像小溪那麼長,醒來後止都止不住。
她忙著安慰還來不及——
程露露正在出神,突然眼前一個拳頭襲來。
“啊——”她大叫著退後,站立不穩差點摔到地上。
齊心微微一笑,再伸出拳頭來。這一次,程露露皺眉輕退,輕鬆躲開。
“你鬧夠了沒有!”她怒氣衝衝地說,“齊心,你想幹什麼?”
“我是給你做個試驗,看到了吧。就像揮拳攻擊你一樣,第一次是大腦最沒防備的時候,你的反應也最真實。而越往後大腦就像經過訓練,越來越有準備。而你,給了季微塵的大腦太多時間去準備。”
“她的大腦準備了什麼?”
“準備組織語言、組織材料、組織事實情節來蒙混你。”
“啊!”程露露不自覺地變了臉色,“你是說她一直在騙我?”
齊心扯起嘴唇笑了。
“你不要以為長在你身上的器官就是屬於你的。你的大腦是屬於你的嗎?真的完全受你控製和支配?別傻了,大多數時候,我們的意識受到大腦的支配,你並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樣能控製它。而且大腦很聰明,它非常善於欺騙人。嬰兒從三個月開始就知道通過改變哭聲來吸引注意,可見偽裝是它的天性。”
“大腦為了保護自己,會在你不知道的時候把許多事情合理化。你看看季微塵這篇故事的名字《浮生若夢》。”
齊心突然冷笑一下,“它是不是和南柯、莊周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它從一開始就告訴了你,全是假的,這就是場夢。你不過被它騙著白做一場分析。”
“不可能、不可能……”程露露臉色慘白,著急地說道:“雖然《浮生若夢》很亂,但心理患者提供的信息本來就是雜亂無章,千頭萬緒。我們要做的就是去偽求真,找到千萬點中的一點!”
“哈哈,哈哈哈……”
齊心大笑,“你覺得《浮生若夢》寫得很亂嗎?恰恰相反,我倒是看它結構條理上乘,邏輯人物嚴絲合縫。它把真正的季微塵牢牢包裹起來,你連一點縫都看不到。”
程露露急燥地在病房裏嚷嚷道:“師兄,你還是直接告訴我吧。五年前,季微塵和莫縉雲去南莊時,你們到底做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