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未然自嘲地笑著,又為自己倒上一杯,慢慢飲啄,道:“原來世界上最遠的距離,就是爸爸明明在眼前,你卻要叫他叔叔。哈哈,哈哈哈——”屈未然的笑聲中充滿苦澀,“我恨我父親,卻又離不開他的庇護,離不開他帶給我的特權。養不教,父之過。所以我有時候耀武揚威,橫行霸道。也許是想試探,我要墮落到什麼程度,他才會痛心疾首?但是我錯了,在某些人心目中,什麼都比不上他們的名譽地位。私生子不過是濫情後的贈品,可有可無。”
他酒杯中的酒又空了,這次,陸西法伸手為他滿上。
“你比我幸運,至少你的父親還允許你叫他叔叔。我的……爸爸,根本就不承認我的存在。”陸西法想起自己父親輕蔑的笑,“至少,你還有一個深愛你的母親。”
屈未然落寞一笑,舉起酒杯,“敬你一杯,為我們共同沒有的東西。”
兩人的酒杯在空中發出清脆的響聲。
一聲歎息,一飲而盡。
男人之間不需要道歉,他們需要的是互相理解和支持。
不同的環境,卻有同樣的人生。
帶著烙痕、帶著印記、帶著原生家庭的錮鋯,努力去走出一條不同父母的路,不讓悲劇在下一代中重演。
“喝酒。”
“好,不醉不歸。”
相逢一笑泯恩仇,所有的恩怨盡在推杯置盞中。
微塵和梁泡泡相視一笑,什麼都不說,豁達和了解已經在四人中間蔓延。
餘下的時間,稍許還會有點沉悶。可慢慢地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之間的相處會越來越融洽。
臨到分別,微塵拉著梁泡泡的手,熱情地邀請他們來參加婚禮。
梁泡泡點頭應道:“有時間的話我和未然一定來的。”
“你們接下來要去哪兒?”
“繼續旅行,走走看看。”梁泡泡幸福地拉住屈未然的手,“未然已經答應我,明年和我一起去美國,我想回學校重新念書。”
陸西法馬上對屈未然說道:“小魚智商200,不念書簡直可惜。你真要帶她去啊!”
屈未然微微而笑,“放心,學校我已經重新在申請。過不久,我就過去陪讀。誰知道呢。人生處處皆精彩。”
陸西法點頭,突然問道:“你回越郡去過沒有?”
屈未然先是一愣,接著哈哈大笑,故作無所謂地說道:“陳洛陽,你能認祖歸宗,更名改姓。我用什麼身份回去?他們姓聶,我姓屈。越郡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在利川。再說,我也不想回去。”
話說到如斯,再深就是荒涼。
“保重!”
“你也保重。”
四人揮手,在茫茫燈火如海的繁華街頭告別轉身。
現在的人已經太習慣輕易別離,總以為時間是花不完的儲蓄,未來是沒有盡頭的延伸。
回家的路上,陸西法半道即帶著微塵下車。他讓司機開著車遠遠在後麵跟著,自己則緊緊握著微塵的手緩緩沿著蜿蜒的山路前行。
安靜的大道上,梧桐樹葉片片金黃。風吹過時,葉片疊在一起在風中翻飛。
他時而看看她,時而低頭微微傻笑。
微塵不說話,任他牽著走著。
好想兩人一輩子就這麼手牽著手,走到人生的終點。
他不是高興,也沒有興奮。心情寧靜平和,宛如漂泊的小船終於駛入安全的海港。和微塵在一起,千頭萬緒的慌亂都找到出口,心也找到安放的地方。
“累嗎?”他問。
“一點點。”
“來,我背你!”他蹲下去,把寬闊的背給她。
“不用。”
“來吧。趁著我還年輕,變成老公公,你想讓我背你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