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怡人安逸的氛圍感染了她,讓她從陸家壓抑和緊張中鬆脫出來。
回到祖籍,也讓陸西法從滿滿當當的工作中得到片刻的放鬆。他當然不是真的要棄集團和奶奶不顧。
他舍棄名字回到陸家,擁有了財富,擁有了心愛的人和彼此的骨肉。一年的時間,他已經和陸氏融為一體。既然要長久生活,有許多的陋習,就不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容忍下去。他的心願很簡單,希望每一位家人無論是奶奶還是微塵都能幸福地生活下去。
半路回家的路西法不是生在越郡,長在越郡。隻緣於骨子裏流淌的那份血脈,讓他一踏上越郡這片土地,心跳就像和地下的祖先連接在一起。
越郡的小橋流水、鏡湖長山、祖屋的典雅厚重都讓他有莫名的熟悉感。
他喜歡這裏的山山水水,尤其喜歡老宅子的古舊。門前的石獅子、屋簷上褪色的雕梁畫棟、圍牆上隨著時光綠了又黃、黃了又綠的爬山虎、哪怕房間幽暗角落散發的黴味都讓他癡迷。
老屋經過百年風雨,許多地方都已殘破,再加上家具陳舊,電路老化。陸澤陽生前就向奶奶提過幾回要把老屋推到重修。
陸澤陽走了,陸西法來了。
老太太也動了重修老屋的心思。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沒想到,陸西法聽說要把老屋推倒重修,竭力反對。他學建築出身,愛舊惜舊。建議應該把老屋的大體外貌結構修舊如舊,在裏麵重新按照現代的居住條件進行裝潢,這樣既能保留老宅的風味,又能恢複它的建築特性使人能夠居住。
他的提議得到老屋管家老農頭的大力讚同。
老管家農老頭長得黑黑醜醜,貌不驚人。沒上過英國管家學校,當起管家卻是一把好手。陸家大大小小所有事情都在他的肚子裏裝著。老宅子哪片瓦掉一粒灰塵,都瞞不過他的眼睛。
一老一少圍繞老屋的重建和修繕少不得出謀劃策,一個承擔設計、一個落實施工。依靠著電話、視頻和傳真還真把這件事完成。
老屋拆除外牆腳手架,重見天日的那天。
陸西法特意從西林趕回越郡,給老屋取了個新的名字——九夷居。
此名取自《論語》,子欲居九夷,或曰,陋,如之何?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
陸西法親力親為重修九夷居是好是壞,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他自身專業是建築學,這一次他把課本知識轉化為實踐,挫折多收益亦多。
他體會到,比起坐辦公室運籌帷幄,更喜歡親自動手參與的感覺。喜歡建築、喜歡設計,看著一樣東西從腦海中構思到慢慢搭建構造起來的幸福感遠遠超過做跨國生意,簽超億合同。
可事實就是如此,盡管他有萬貫家財也不能按自己想要的方式去生活。
現在的他不能放下集團的總裁去做建築師。反過來想,他如果不是繼承人,每日就得為著生活四處奔波,即使有幸入了建築事務所的門,熬到頭發白了大概也不可能親自主持設計一幢心儀的大樓。
往前往後,都是不可得的宿命。富豪尚且,更別提芸芸眾生的普通人。
陸西法這次回越郡,因為隨行有了微塵,意義更加不同。
他興奮地帶著微塵參觀九夷居的一點一物,告訴她哪一件巧心設計是他的傑作。他最喜歡的是什麼、最得意的又是什麼。
每每如是時候,微塵像個聽話的小學生,充滿好奇和崇拜地看著他。與其說微塵欣賞九夷居,不如說是欣賞他,欣賞他對建築的熱愛和赤誠。
越郡的生活是安逸而寧靜的。時間像鏡湖裏的水,一日一日,夜夜流淌,又日日如此。
九夷居設計得太人性化,也要人住。屋子是死的,必須要人才能賦予它們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