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能不知道?
自從十二年前,貝爾加湖的落水後。她就懼水,連遊泳池都不敢靠近。
他太大意了,根本沒想到她會用這種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
多大的決心、多大的毅力、多大的絕望,才讓她在今天義無反顧縱身跳下冰冷的鏡湖。
“蕊蕊、蕊蕊!”
他將妻子緊緊抱在懷裏,把她的臉緊貼在自己臉上。
沒有淚腺的他第一次讓肆意的眼淚如潺潺小溪流下,“蕊蕊,我錯了,我錯了!”
他是錯了,還有好多話沒有告訴她。
他的悔恨、他的痛苦,他對她的愧對和抱歉。
“蕊蕊!蕊蕊!”
多少金錢能挽留一個人的性命,奉上世界都不可能。
“賀蘭夜,放開我媽媽!”賀蘭景摳不開他的手指,氣得大叫:“我要帶她回去,我要去找醫生!”
賀蘭夜紋絲不動,賀蘭景氣得在他背上猛揍他兩拳。
“賀蘭夜!”
賀蘭夜抬頭衝著頭頂的天空,發出一聲的淒厲如野獸般的哭嚎,“景一,你媽媽死了、她死了……”
“不可能!”賀蘭景站起來,用腳狠狠踢打賀蘭夜,罵道:“賀蘭夜,你住嘴!賀蘭家的人全死光了,我媽媽也不會死!”
“沒有用了,沒有用了!”賀蘭夜睜紅眼睛,緊緊抱住懷裏的人兒。
除非有奇跡,心跳呼吸停止後,大腦的供氧時間是五分鍾。如果超過五分鍾,即使救活也是腦死亡的植物人。
傷心彌漫在賀蘭景心間,他轉頭看向熊熊燃燒的屋子。心中的憤怒和仇恨越來越強烈。
悲傷的賀蘭夜是指望不上了,他要靠自己!
“都是那些該死的螻蟻害死了我媽媽,我要殺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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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塵哭了,聲嘶力竭地哭泣。
她匍匐在雪地上,一步一跌往火光的方向爬去。有人把她拉回來,她又衝過去。
聖潔的白雪在頭頂飛揚,紅蓮之火在前燃燒,前方是茫茫高山,身後是安靜的鏡湖。
還有什麼比這一切更美,還有什麼比這更悲壯。
她哭著往前,忍受著腹裏的疼痛。
一路拖行,一路迂回,聽到沸騰的人聲,看見有人影從屋裏跑出來。
她哭著抓住每一個出來的人,不停地問。
“你有沒有看見陸西法?”
“你有沒有看見梁泡泡!”
“你們有沒有看見他們?”
“沒有、沒有——”
“no!no!”
莊嚴的老屋變成燃燒的火球,掩隱在皚皚白雪中騰空。它的骨架在發出最後的掙紮,所有人都在尖叫。
“它快倒了!快倒了!”
“啊——”
一聲尖叫。
火場中衝出兩個人,微塵欣喜不已。是陸西法護著屈未然背著小魚從裏麵跑出來。他們的頭發被燒焦,衣裳襤褸,小魚亦是奄奄一息。
“謝天謝地、謝天謝地——”看見他們平安無事,微塵不由自主搓著手指哭泣。
她感謝上帝、感謝神靈、感謝一切。
“微塵!”
他向她走來,眼睛紅通通。
她哭泣著用拳頭使勁打他,“你這個壞蛋,去死,去死啊!”
“別哭,我回來了。”他緊緊抱住她,“我們安全了,我們得救了。”
微塵在他懷裏點頭,哭得沒有力氣。
他們真的安全了嗎?
最危險的時候,往往是在鬆懈的那一刻……
狂風卷起雪花,尖銳的刀在地上劃出難聽的聲音。
賀蘭景滿臉冰淚,殺氣騰騰。
“賀蘭景,你想幹什麼?”最先發現他的陸西法馬上把微塵護在身後。
“我要殺了你們!”
賀蘭景舉起屠刀,狠狠朝他劈去,“我媽媽——死了!”
賀蘭夫人死了!
“我要殺了你們!”賀蘭景手起刀落,招招致命。
微塵眼前一片黑影,是有人把她緊緊環住。
一刀、兩刀——
是誰溫熱的血噴到她的臉上、手上、眼睛中——
全部都是……
世界都被染成紅色。
殺戮、傷口、死亡。
整個世界都是紅色的血、白色的雪、燒燃的火和倒下的愛人……
是誰說,強權之上還有強權,人性之上卻再無人性。
是誰說,這個世界從無勝利者,也從無無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