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慕寶甚欣慰，臭屁孩成長日記可記下這重大一筆，學會和稀泥，但是……不要每次都把被子裹去好不好。
第二天狩獵，丁慕寶一聽就沒了興致，本想窩在屋裏或者去江邊吹吹小風，卻被顧懿笙硬拉著去殘害生靈，這廝還理所當然地道：“帶著你就是用來陪我，不然擱在哪兒不成啊？以後我做什麼你都得在場。”
然後丁慕寶得到了屬於自己的馬和一身短打的戎裝，草草吃了早飯，不倫不類地跟著大部隊往密林中行去。馬兒還算聽話，技藝也還嫻熟，一路上倒沒出什麼醜，到了地方，就是男人們的主場，一個個跨坐駿馬之上，摩拳擦掌，試弓繃弦，臉上帶著酷殺與快意，仿佛即將享受一場無與倫比的盛宴。
殺戮果然能給人帶來難言的亢奮，丁慕寶看向顧懿笙，他也是一樣的神色，甚至比別人更加粗重濃烈。
一聲呼哨，原本聚攏的人四散而去，各憑本事掠奪生命。馬踢激踏，塵煙四起，落葉的碎屑揚起又迅速飄落，呼喊聲與利箭離弦的聲音在昏黃的塵沙中此起彼伏，不知何時，陽光竟有些灼烈，漸漸同這濁黃的世界融為一體，散發柔和而詭秘的光暈，無聲地吞噬著清晨獨有的寒霧的氣味。
顧懿笙打馬轉了一圈，來到丁慕寶的跟前，笑道：“發什麼呆。”
“你去吧，我在這兒等著。”
“記性真差，早上我還說做什麼都在一起。”顧懿笙拉過丁慕寶的韁繩：“到我的馬上來。”
丁慕寶搖頭：“耽誤你盡興多不好……”
顧懿笙看了丁慕寶一眼，悻悻下馬，然後踩著丁慕寶的馬蹬，躍上馬背，穩穩地坐在她身後。
好吧，隨你怎麼玩，丁慕寶靠在他身上閉目養神，任由他打馬狂奔。約摸一刻鍾，耳邊的風突然停止呼嘯，睜眼一看，前方一隻獐子，還是隻小獐子，正撅著屁股舔枯草上的露水，絲毫沒有察覺身後利箭的覬覦。
丁慕寶心中不忍，回頭哀求顧懿笙：“算了吧，它還小。”
“也是，勝之不武。”他收了箭，繼續前行。
枯葉厚如冬日積雪，馬蹄踩在上頭，發出類似於踏雪之聲，舒緩之意還沒占據身心，目標又出現了，這次是一隻毛色火紅的狐狸，隻聽顧懿笙道：“打下來給你做披肩。”
“我不要披肩！”
丁慕寶反手按住他的弓，強調：“不要！”
他弓交左手，霎時，一支浸了寒光的利箭直射而出，發出破空之聲，再看狐狸，已歪倒於地，身子一掙一掙地，仿佛對突如其來的死亡很不甘心，頸上插著的箭尾兀自搖顫。
太殘忍了，丁慕寶別過頭，恨恨地：“我說不要來，你非拉著，原來是為了讓我難受。”
“一隻畜生，至於麼。”顧懿笙淡淡地：“人死了也和這些東西一樣。”
不是沒經曆過狩獵，在南國時，宮裏也時興這玩意兒，每每和宋離一起，權當郊遊，全無這赤裸裸的血腥與直接到蒼白的殺戮。記得宋離每次射殺一隻生靈，都會捂住她的眼睛，或者幹脆把丁慕寶塞進懷裏，生怕她受不了血淋淋的慘狀，晚上又添一樁噩夢。
這樣回憶著的時候，顧懿笙催馬向前，俯身拎起火狐頸上的箭尾，欣賞完它華麗的毛皮，將它拴於馬腹之下。人從傷害他人的過程中獲得快樂，征服與滿足，然後創造出一套弱肉強食的理論，一切殘忍就變得順理成章。
“你的馬還在原地吧？”丁慕寶拂了拂吹亂的碎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