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慕寶其實不想走,其實也不想留,宋離與顧懿笙,毀滅誰都不能讓她感到歡喜。
難道她真不知道宋離對她有所隱瞞嗎?不知道他隱瞞了多少,卻清楚他不可能毫無欺騙,隻是確信即便如此,他也是愛她的,丁慕寶曾是那樣毫無保留地愛過他,時間可以衝淡一切,卻不能抹去痕跡,那份留戀與牽掛,任何眼前的美好也不能掩蓋。
人有種怪病,總覺得現在的東西不如從前的好,眼前的心曠神怡不如已經掠過的風景,離鄉背井的人,也總想功成名就回到原點,葉落歸根。
總是第一個好,第二個出來,情感上達不到一致,難免厚此薄彼。
人心不比天意,從來不高,卻是形形色色光怪陸離,難以掌控,丁慕寶正應對紛繁複雜的情緒,忽聽劉獲道:“快到了,別露出破綻。”
定安門守衛森嚴,近前勒馬,微弱的火光與月光下,劉獲不緊不慢地亮出散發隱隱金黃光芒的令箭:“奉聖上之命出宮。”
守衛上前查視,又看了看側首的丁慕寶,丁慕寶頓時冷汗濕衣,呼吸停止,不敢露出怯色,唯有五內流淌著恐懼的寒流,那人查看的時間明顯過長,以為他看定是看出了破綻,卻見那人轉向劉獲,微微一笑:“劉大人,皇上等您多時了。”
還沒弄清楚這句話什麼意思,四周火光大亮,照得白晝一般,眨眼的工夫,不知從哪冒出那麼多人,把他們圍得裏三層外三層,統統手持兵刃,一副早已潛伏多時的樣子。
丁慕寶人還在馬上,沒有掉下來,隻是心猛地一墜,落入萬丈深淵,再也感覺不到它的存在。驚恐與絕望中,隻意識到中計了,卻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也許出在哪兒已經不重要了,眾人讓開一條道,她看見了現在最不想麵對的人。
前一刻還同她枕邊廝磨,溫存體貼,現在騎在馬上,精神抖擻銳氣逼人;前一刻讓丁慕寶覺得自己是世上最為歉疚的人,現在成了最恨之人——又不是傻子,想想也就明白了,先前的一切隻是做戲,所有的關愛都是虛妄的臉孔,掩在後邊的是一張猙獰大口,隻等她自投羅網,好來個甕中捉鱉。
丁慕寶竟覺得對不起他,竟覺得對不起他……
“在吳江時,有人發現兩個形跡可疑之人潛入圍場,隻是發現時已然逃脫,無法確定身份,正巧,也是你失蹤的時候,回來後你神色惶惶,明顯在隱瞞什麼,還以為我看不出。我是多麼願意信任你,每次有機會一試真假,猶豫之後又都放過了,我不願相信,信到連試探都覺得自己可恥。”顧懿笙搖著頭,一副觀賞弱智的可笑表演的神色,盯著丁慕寶,手卻一揮,隨從上前,就要抓劉獲。
劉獲突然從馬上栽下,七尺大漢球一樣落地,毫無征兆,卻再沒有彈起。侍衛上前扒開,隻見口角流血,血呈黑紫。
丁慕寶驚叫一聲,用盡所有力氣,本能地捂住雙眼,雖然頓時明白劉獲為何服毒自盡,到底是活生生的人死在麵前,震撼半點不少。
該死的,又是這樣的絕路,害人害己,毫無生機,黑暗像夜一樣深,顧懿笙慢慢靠近丁慕寶時,丁慕寶甚至嗅到了死亡那散發著黴腐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