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才剛過了八點,天色還並不是全黑,空氣依舊悶熱難當。丁慕寶穿著湖藍色真絲吊帶,下擺是清雅的荷花,葉瓣繁複,層層疊疊,全是純手工刺繡而成。偶爾有清風拂過,冰涼的絲質掃過皮膚,才能帶來一絲涼爽。
丁慕寶仔細研究自家小區裏來往的車輛,猛然間想感慨一下貧富差距,為什麼這個世界上有這麼多的有錢人,而自己累死累活在公司每個月還拿不到一萬塊錢?正倚樹思索,就聽見背後有車子緩緩停靠。
她回頭一看,果然是歐致東。歐致東仿佛有些疲憊,風塵仆仆似的。丁慕寶見了他倒不知道該說什麼,剛才腦海中的千言萬語似乎在刹那間消失殆盡,張了張嘴又無力的合上,終於還是什麼都沒說出來。
倒是歐致東見她欲言又止,濃眉一揚:“怎麼了慕寶?”
丁慕寶一下一下的咬著唇,雙手絞了又絞,使了勁兒又鬆開,滿手都是潮濕的汗。終於在歐致東將手覆過來的時候,她鼓足了勇氣,結結巴巴說了出來:“我……見到了希希……其實……我出國……我聽到了希希對你說的話……”話開了頭,接下來的語言似乎就順理成章的蹦了出來,完全來不及經過大腦。那些讓她痛的撕心裂肺般的日子如同電影般在她眼前回放,一遍又一遍,緩慢而無聲。那是她再也不想承受的重量,是她永遠不願再去觸碰的過往,是她強自偽裝出的驕傲,卻在此刻,在歐致東麵前轟然崩潰。回音鏗然作響,讓她失措,又讓她如同被抽了重量般鬆軟無力。可是不管怎麼樣,她終於還是能夠磕磕絆絆地說出來了,也不曉得說清楚了多少,說明白了多少,隻是想著要告訴他。唯獨隻有他,才能夠明白她曾是多麼多麼的,悲傷和絕望。
雖然他也未必能夠明白,明白了也未必能夠有更好的辦法來彌補那些已經錯失過的歲月。但她還是要執拗的說出來,仿佛這些年的委屈終於能夠找到一個宣泄的出口,如山洪般排山倒海而來,那些黑暗,那些悲傷的眼淚,終於能夠在此刻明明白白的告訴他。於是那刻骨銘心的痛,似乎也有了它們必然被她遭受的理由,而這樣的理由又終於有能夠被完全接納的希望,教她無法分辨般幸福的暈眩。在她顛三倒四又磕磕巴巴的敘述中,歐致東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她那麼堅決的選擇離開。
他隻是輕輕將她攬入了懷,語音輕柔如水:“慕寶,好在你終於回來了。好在我還沒有放棄。好在一切還能夠來得及。好在我還一直清醒的明白著,我愛你。”
這句明確而清晰的話讓原本已經稀裏糊塗的丁慕寶徹底清醒了過來,她在歐致東懷裏抬眼望他,目光如深夜繁星般晶瑩閃亮:“好在我也沒有放棄。歐致東,我從來沒有這般慶幸,慶幸自己還未有勇氣放棄。”
歐致東身上淡淡的香氣傳來,那是她熟悉的味道。雖然她和他從未這般接近,可是她知道,那就是屬於他。她一直都知道。他俯首看懷中的她,夜色漸深,而她的眼睛睜的很大,漆黑而明亮,仿佛是夜空那顆明亮的北極星,任何星辰在它的閃爍下都黯然失色。在這樣的夜色和她的凝視中,他隻覺得怦然心動。
許久,丁慕寶聽得他喃喃自語:“如果隻是夢,我寧願長睡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