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1 / 2)

他的婚姻來得那樣突然,以至於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感不到婚姻的存在,直到孩子出世,他才意識到自己結過了婚、他的愛已被牢牢地釘在婚姻的十字架上了。這個十字架,縱的是義務,橫的是道德,而愛不過是一具僵屍。幾年來,他苦苦地掙紮、搏鬥,然而,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這個十字架。直到確信他心中的愛已徹底死亡,他才不得不停止掙紮。

他曾感到苦惱、惆悵、厭倦,但是,漸漸地,連這樣的感覺也沒有了。過去的一切:美麗的回憶、純真的感情、美好的思想、高尚的追求,都仿佛離他而去,遁入遠遠的另一個世界去了。他的心靈上一片荒漠,他生活在一種近乎麻木的狀態中。他沒有勇氣向傳統道德觀念挑戰,不敢麵對世俗的社會輿論的譴責:諸如“喜新厭舊”呀,“現代陳世美”呀……他不敢提出離婚,甚至想也不敢想。

今年初春的一天下午,天氣特別冷,剛剛下的一場雪,把大地裝扮得白皚皚的,窗外的樹上,結滿白色的樹掛。海上吹來的寒風,撲到窗玻璃上,窗子不時發出嘎嘎的響聲。

童智一個人在辦公室裏趕寫一篇準備寄往國外的論文,他寫得那麼專注,以至於有人走進來,他也沒有覺察。

“請問,同誌,”是一個青年女子的聲音。

他仿佛沒聽到,仍然埋頭寫作。這樣的稱呼,由於和他的名字諧音,以前他總是搞錯,常了,他的反應也遲鈍了。

“請問,同誌,”那姑娘顯然提高了聲調。

“我是童智!”他這次反應得挺快,從書堆中抬起了頭。

“噢 ,你就是童智老師吧?”那姑娘笑著說,“你的名字太有意思了!”

“找我有什麼事嗎?”他不無驚詫地打量她,她大約是鄰近電子研究所的,和他們在一個食堂吃飯,他好像見過,但沒和她說過話。

“噢,是這樣的,”那姑娘嫣然一笑,“文淑秀是我高中老師,她叫我帶個口信給你,讓你有空到她那兒玩玩,她說你們原是同班同學,好多年不見了,她想見見你! ”

怎麼,她也回到了h城,他怎麼一點也不知道?她又是怎樣知道他的呢?他愣了愣。

那姑娘大約看出了他的心思,就笑著解釋:

“噢,文老師在一份學術刊物上看過你的論文,她估計你在計算機發展公司,順便托我打聽一下。”

他沒有聽那姑娘解釋,臉上現出若有所思的樣子。

“好多年了,是好多年了,”這樣喃喃自語,良久,才問,“她現在好嗎?”

“你真的一點兒也不知道呀?”那姑娘爽朗地笑笑,隨手遞過一份“h市報”,“這不,報上登著她的事跡哪!”

他的目光落在報紙上:

默默的耕耘,不倦的追求

——記市先進教師文淑秀

她,一個名牌大學物理係的高材生,不留戀條件優越的大城市,主動放棄去國外深造的機會,自願獻身於被十年浩劫破壞得近乎廢墟的中等教育事業。在這片荒蕪的園地上,她默默地耕耘著,不倦地追求著。十多年來,她刻苦鑽研教案,積極改進教學方法,不斷摸索中等教育的新路子。在教學中,她特別重視學生現代素質的提高,努力培養學生獨立思考的能力。為了配合教學、她製作了上百件物理演示教具……

一分耕耘,一分收獲,如今她的學生遍布全國各高等學府、科研機關、廠礦企業,有的遠涉重洋到異國深造。真可謂桃李滿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