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五章(1 / 2)

作為市先進教師、省政協委員,文淑秀卻連一台洗衣機都沒有,兩個孩子加上她自己的衣服,積了一大堆,隻能趁禮拜天一起洗。父親落實政策時退給的萬把塊錢,一半捐給了災區,一半寄給了遠在黑龍江安家落戶的妹妹,妹妹到黑龍江插隊後,和當地農民結了婚,她知道妹妹生活的不容易。

別人都不相信,她——一個先進教師,兩個女兒的成績卻上不去,大女兒沒考上她自己任教的重點中學,不得不到離家較遠的普通中學就讀。小女兒早上還賴床,做好早飯,不喊她幾遍都不起來。家裏沒有男人,買煤買糧這些粗活也得她自己幹。晚上備課改作業總是忙到半夜,縫縫補補的瑣碎事隻能見縫插針。哪還有精力輔導孩子們呢?

為這個,大女兒沒少埋怨她:

“媽,你看人家人事局範局長,他兒子不是轉到你們學校了嗎?你好歹也是個委員,就不能給我活動活動?”

“你不要跟人家比這個,要比就比學習,學校再好你自己不努力也沒用!”

她覺得對女兒心中有愧,可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這些年脾氣越來越壞了。

“人家都說,有權不用過期作廢,袁市長過去不是爺爺的老部下嗎?隻要你開個口,他給寫個條子就成了,你是存心不想管我的事”大女兒噘著嘴說。

“你以為媽有多大權?不就是開會時發發言嗎?”文淑秀簡直弄不懂,現在的孩子怎麼也學得這樣世故。是的,作為先進教師,她可以麵見市長提提建議;作為政協委員,她也可以寫寫提案什麼的。但她能為女兒的轉學問題提建議、寫提案嗎?這種事兒她連想都不願想。

袁市長本來是教育局政工科科長,d大的早期畢業生,文革後,被提升為教育局長,後來又升任市長。文伯天的平反和落實政策工作都由他一手操辦,文淑秀回h市後的工作也是他親自安排的。的確,如果袁市長向學校打個招呼,給大女兒辦下轉學手續並不困難。何況,這幾年領導打招呼、遞條子的現象相當普遍,特別是重點中學,每年開學校長都收到一大堆白條子,大多是有來頭的。校長擔心這樣搞下去會拖垮重點學校的教學質量,可又得罪不起各路神仙,弄得校長直撓頭。文淑秀覺得有些人的臉皮實在太厚,為了個人私事而喪失起碼的黨性原則,她是無論如何也張不開這個嘴的。

大女兒埋怨也隻好讓她埋怨了。

可是,自從昨天鄭莉把童智目前的窘境告訴她後,她再也不能控製自己了。

她不能否認,對童智的一切消息,她都極其敏感,她一直關注著他。學校圖書館每次來了新期刊,她總要翻閱一遍,看有沒有童智發表的論文。對童智在事業上的進展,她從內心裏感到欣慰。但一想到童智這些年來孤孤單單地生活著,沒有一個人關心他,她又感到心中有愧,似乎覺得自己欠著他點什麼,總想設法彌補。隻是菜市場的邂逅、曹淑英的來訪,使她心中的這個弦崩斷了,舊情難續、破鏡難園,歲月的隔膜再也難以消除了。但童智畢竟在她心中占據著太大的位置,她無法抹去他的影子。她隻有默默地為他祝福,祝願他生活幸福、事業順利。

她感到高興的是,童智這些年來雖然屢遭坎坷,卻沒有停止在事業上的奮鬥,正如當年他們在信中互相激勵的那樣,他正一步步地走向理想目標。他所取得的每一點成績都來之不易,是以整個青春和生命作為代價的。她自己當年的夢想已被瘋狂的年代無情地摧殘了,現在,童智正要在事業上展翅高飛,但邪惡與嫉妒的暗箭卻瞄準了他,要射斷他騰飛的翅膀,她怎麼能袖手旁觀、無動於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