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型城鎮化過程中城市氣質的保護與塑造研究
城市理論前沿
作者：吳軍 焦永利
摘 要：“千城一麵”揭示了當下中國城鎮化進程中出現的同質化問題。城鎮發展同質化會帶來一係列的社會後果，比如，城市文化得不到保護、功能多樣性遭到破壞、市民歸屬與認同遲遲不能形成等。通過文獻梳理，我們發現，關於規避同質化問題的社會理論中，基於場景理論的城市氣質提供了答案。場景理論認為，生活文化設施組合借助於符號感形成特定“場景”，這些“場景”既反映了本地文化與價值觀念，同時，這些又對生活在裏邊的個體行為與認知產生潛移默化的塑造作用。認為場景中蘊含的“文化與價值”正是城市氣質構建的依據，也是城市獨特性形成的基礎。基於此，提出“三位一體”城市氣質建設思路，即發掘、保護和塑造城市特質，為規避中國城鎮發展過程中出現的同質化問題，提供新思路。
關鍵詞：新型城鎮化；場景理論；城市氣質
Abstract： "One face of thousands of the cities" reveals the "homogenization" problem during the current process of the urbanization in China. The homogenization of cities causes a series of social consequences. For instance， the culture and history of cities cannot be protected， diversity has been destroyed and civic identity hasn’t been formed. For solving the problem of homogenization urban characteristics that based on "the theory of scenes" provides the answer to this question. According to the theory of scenes， city amenities that combined with the aid of symbolic sense can be formed kinds of "scenes". These "Scenes" not only reflects the local culture and values， but also affects the individuals attitudes and behaviors. It is argued that the scene which contains "culture and value" should be the basis for the construction of urban characteristics， but also the basis of the unique formation of cities. Therefore， this paper put forwards the argument that “the three-in-one” model of the development of urban characteristics： exploring， preserving and cultivating. It provides a new way to solve the urban homogenization with this model.
Key words：new urbanization；the theory of scenes；urban characteristics
中圖分類號：C91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4144（2014）-10-25（8）
1 城鎮發展的同質化問題
“千城一麵”是對當下中國城鎮發展出現“同質化”現象的生動描述。原住建部副部長仇保興在談論中國城鎮化建設問題時曾諷刺地指出：“走了一城又一城，城城像歐洲；走了一鎮又一鎮，鎮鎮像非洲。”
當前的城鎮建設莫不如此，一味追求簡單模仿，最終導致城市建設的雷同、刻板與僵化。據不完全統計，中國當下將近有約200個城市具有“千城一麵”的問題。“千城一麵”，不隻是指物質空間形式上的雷同，更反映了城市文化個性的匱乏。“千城一麵”揭示了中國城鎮化推進過程中出現的“同質化”問題，並且這種現象越來越嚴重，其所帶來的社會後果也逐漸呈現出來。這些社會後果主要表現在以下三個方麵：
第一，城市功能：多樣性遭到破壞。美國著名學者簡·雅各布斯（Jane·Jacobs）在分析“美國大城市的死與生”後得出結論，沒有多樣性，城市就會枯竭。這裏的“多樣性”主要是指城市設施功能的多樣性，或者說建築的混合用途。城市設施的混合用途不但會影響城市整體風貌，而且還會導致交通擁擠和一係列社會問題，甚至混亂現象，因此，當下許多城市出現整齊劃一、功能單一且集中、或者高樓林立、不見人氣的區域[1]。在這樣的政策理念下，城市建設就會出現活力枯竭、千篇一律現象。整齊劃一的一體化的地方，反映了深層次的混亂，一種缺乏特色和失去方向感的混亂。在這樣一種到處千篇一律、重複拷貝的地方，當你身處其中，根本分不清楚所處何地。更有甚至，會產生一種形式單調的壓抑感。有些地方，人為的構建出一些地標，以示差異。但是，這種人為做出的差異會顯得更加“刺眼”而不是美觀。如果用途的一致性不加任何掩飾的展現出來，那隻有一種效果——單調。從表麵上看，這種單調被某些城市建設者視為一種秩序，但實質上，這是一種沒有生氣的秩序。
第二，城市文化：曆史傳承得不到保護。文化是城市的生命，一旦遭到破壞，很難修複，具有不可逆性。當下中國城鎮建設，對於城市曆史傳承和文化的破壞主要集中在舊城改造過程中。在舊城改造過程中，“大拆大建”現象十分普遍。被某些官員和學者所倡導的城市麵貌”煥然一新”，實則是對城市生命的“透支”。比如，“大拆大建”過程中，城市文化空間遭到破壞、曆史傳承被人為割裂、社區鄰裏解體現象司空見慣……這些最終導致了城市記憶的逐漸消失。故宮博物院院長單霽翔在第二屆杭州世界遺產國際會議上表示，舊城改造和危舊房改造的提法 “不科學也沒文化”，“把有千百年曆史積澱的街區當作改造對象，忘記了保護，而且還把舊和危並列。”“現在一些地方都熱衷於國際招標，幾十個登陸中國的設計師事務所，對城市曆史文化環境幾乎毫不知情，帶著在別的城市已經投標、中標甚至已經建設的方案，拋出能夠吸引城市領導的新、奇、怪建築，屢屢得逞。”
第三，城市精神：缺乏歸屬與認同。清華大學政治哲學教授淡貝寧在論述“城市精神”時，把城市的問題歸結為“缺乏歸屬感”。他認為，今天的中國城市越來越沒有特色，市民的認同感與歸屬感慢慢消散，在全球化時代，這樣的城市怎樣安頓我們人類。貝淡寧認為，城市化是一個普遍現象，因為城市能夠給個體帶來更好的生活方式。城市化有好處，也有壞處。城市會比鄉下更加開放，這是好處，但是，城市的最大問題是缺乏歸屬感。農村可能沒有這個問題，因為在農村和小城市，你會認識周圍大部分的人，但是像北京、上海、廣州那麼大的城市，周圍大部分的人都是陌生人。
2 規避同質化問題的社會理論比較
針對城鎮發展的同質化問題，我們查閱國內外文獻後發現，有三個理論對該現象提供了可能的答案。它們分別是劉易斯·芒福德（Lewis Mumford）的“城市文化”、貝淡寧（Daniel Bell）的“城市精神”和特裏·克拉克（Terry Clark）的“城市場景”。城市文化反對技術理性統治下城鎮發展思路，強調人文主義對城鎮發展的重要性；城市精神更加直接的被城市發展的最大問題歸結為“歸屬感缺乏”上來，城市場景則指出城鎮發展過程中與市民生活密切的生活文化設施組合上來。相同的是，三種理論視角均指向城市特質的重要性，而且這種特征不是純物理的建構，而是與文化、精神層麵的社會產物，這樣的理論思想為我們規避與解決當下中國城鎮發展同質化現象提供了思路。不同的是，三種理論背景和操作化方麵存在較大差異。這也造成了三種社會理論在闡釋該問題上的優劣之分（表1）。具體分析如下：
2.1 城市文化視角
最早對“城市文化”進行係統深入探討的學者當屬劉易斯·芒福德。他在《城市文化》（1935）一書中，批判現代技術社會使人和城市失去個性的傾向，並主張現代技術社會應與人本主義的目標相協調。這部著作是芒福德數十年對其所居住的城市地區（包括歐洲）、紐約城和與其比鄰的腹地地區所進行的調查。他采用一種綜合的方式展示城市這個研究領域，將曆史的城市、今天的城市視作建設明日城市的基礎，同時把城市放到區域和時代背景下考察。
全書論證了一個核心觀點[2]：城市是人類的文明所在，而文化則是城市的生命所在。城市究竟應該培養什麼樣的社會文明？如何培養出優秀的人類？對這些問題的回答概括為：城市的文化運行產生了人類文明，不同質量的城市會產生不同的文化，而不同文化最終培育出不同的人類；文明出了毛病，說明城市文化構成有問題；因為，城市文化的構成狀況決定著最終產物的品相，尤其是社會製度和人類個體。芒福德還指出，城市發展的基本問題首先是社會問題，其次是美學問題；城市的本質應該建立在“是否滿足人們基本需要上來”。他反對城市無序擴張，提倡把城市人性化尺度與自然環境的融合。他批判當時城市發展從普遍性到同質性，從地域性到集中性的現象。
無獨有偶。英國社會學家麥克·費瑟斯通（Mike Featherstone）在《消費文化與後現代主義》（2002）一書中指出，城市總是有自己的文化，他們創造了別具一格的文化產品、人文景觀、建築及獨特的生活方式。城市中的那些空間構形、建築物布局設計，本身恰恰是具體文化符號的表現。
2.2 城市精神視角
“城市精神”是最近幾年提出來的比較有影響的學術概念，由牛津大學博士、清華大學政治哲學教授貝淡寧和耶路撒冷希伯來大學社會科學係主任艾維納·德夏裏特（Avner De-Shalit）提出。針對自己所在的城市與其他城市有什麼不同之處、城市有沒有獨特的精神等問題，他們考察了世界著名的九個城市及其城市精神在政治、文化和經濟生活中的表現。這些城市都各有特點，最明顯的體現在建築、曆史、產業結構、人口結構、地理環境等方麵。作者的核心觀點是：重新發現城市的精神是哲學和社會學的重大任務，強調一個城市具有能夠和願意承受全球化壓力的獨特精神的重要性[3]。
全球化有積極的一麵，即開放性和寬容性，但是它可能造成文化趨同的同質化傾向。同時，他們還提出了一個與愛國主義不同的新詞彙，即愛城主義（civicism）。一般來講，歸屬感是人類的基本需要，但民族主義往往有很強的破壞性；與擁有軍隊的國家不同，城市在強調獨特性或者與其他城市競爭時不至於發動戰爭；市民對城市精神的自豪感將有利於激發認同感，有助於民族主義情緒的正常抒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