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貪婪(1 / 3)

貪婪

秀江大學的東門口,醒目的貼著一個橫幅,橫幅上寫著:“恭喜法政學院徐誌遠老師獲1項教育部社會工作科學研究項目”。

徐誌遠每天路過東門的時候,都會緩下腳步,在橫幅下駐足很久,抬頭看看那紅底白字的橫幅,他的內心無限的滿足。

他的家鄉是河南的小縣城,窮的每頓都是白麵饃饃配莧菜梗,他生來就知道,他要脫離這樣的生活,一定要念書!念書!念書!

確實他很努力,他那麼努力考上了北京的一所高校,在他就覺得自己立馬要跳出農門,擺脫自己窮困潦倒又毫無所望的生活時,現實,給了他當頭棒喝。

他那蹩腳的英語口語,一上課就被本地的同學嘲笑,他生活費不多,每天隻能穿著洗舊了的兩套t恤,冬天來了外套隻有一件棉夾克,翻來覆去的穿,以至於總有幸災樂禍的同學問他,哎,徐誌遠,你就這麼一套衣服,會不會穿餿了啊?

赤裸裸的惡意,他恨,他緊握著拳頭,狠狠地低著頭,他在克製,他不能,他不能把揮舞的拳頭朝自己的同學打去,他沒有資本,一旦他動手,他立即會被學校嚴懲,這是毫無背景毫無關係的他,所不能承受的。

他忍了,他笑著抬起頭,哈哈一聲,輕輕拍了下那同學的肩膀,說什麼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裏條件差,沒辦法,隻能這樣了唄。

而更不能讓他接受的是——他念書時期所有的光環,縣城的高考狀元,老師同學心目中的班長、好學生、優秀幹部,在他的大學裏,蕩然無存。

這裏優秀的人太多太多,他拚命的念書拚命的用功,在班裏無非隻能是個中遊水平,他又不善交際,不會來事,教授、輔導員們對他更是毫無印象。

他才發現,他所謂的努力,所謂的用功,根本無法去改變一個固化的階級造成的鴻溝,他和那些土生土長的北京孩子,差距在出生時就被拉開了。

他沒有純正的英式口語,因為他曾經的老師、學校、環境根本無法讓他學習到純正的口語;他沒有廣闊的見識,因為他沒有中產階級的父母,打小就帶著他國內遊、國外遊;他更沒有朝氣迸發的正能量,因為貧窮和困頓,已經壓彎了他的脊梁,打碎了他的夢想。

他日複一日的行屍走肉般活在嬉笑喧囂的大學校園裏。

直到有一天,遇見了她。

她樣貌普通,心底善良,在一次他又被同學圍著取笑的時候,不知道是因為同情,但是因為感同身受,她站了出來。

“你們幹嘛呢,人家穿什麼吃什麼,跟你們有什麼關係?”

她為他解了圍,從此兩人成為了朋友。

她家境富裕,時常請他吃一些平時裏舍不得吃的東西,為了保護他敏感而又多疑的自尊心,她總是以各種節日的名義,送他一些他根本買不起的衣服鞋子。

“拿著吧,我表哥買的,他買小了,我看著給你穿剛好,你就穿吧,不然丟了更浪費是不是。”

她不美,但笑起來的時候,像個天使。

他們戀愛了。

研究生,博士,他們一路相知相伴,直到最後走入婚姻。

他是知道的,家境優越的嶽父嶽母原先很看不上他,最後是拗不過自己的女兒,不得不同意,他那麼窮,出不起房子、車子,嶽父嶽母不忍心獨生女兒受苦,購置了全款的房車送給他們居住。

這段婚姻,比他的二十年苦讀更有成效,他一舉跳出了農門,也成為了這個城市裏受人尊敬,收入頗高的中產階級。

如果生活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是啊,如果能一直這樣,也挺好的。

徐誌遠前妻死後的很多個深夜,都無法入睡,他學會了抽煙,點一根煙,坐在自家的院子裏,院子裏前妻種的蘭花已經枯死了,被他隨意的丟棄在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