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佑安原本睡得很沉,夢裏是灌木叢生的一處深林,沒有鳥鳴,沒有蟲叫,沒有飛禽走獸偶爾驚起一片風卷雲動,寂靜,隻有時空停歇,萬物沉寂的寂靜。
夢中的密林不見來路,不見歸途,江佑安一路摸索,跌跌碰碰,直至暗夜來臨,密林中的夜,千斛明珠點綴星際,月亮像是琉璃捏成的一個圓,高高懸掛在半空,又像是誰明亮的眼睛,在夏夜靜默的夜裏,默默注視著自己。
恍然生出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空靈孤寂之感,江佑安在夢裏看著密林上處的明月星辰,忽而眼淚紛紛而下。既見明月,故而星辰暗淡,陳楠生既然愛過姐姐,又怎會再去在意微小暗啞如飛沙走石的自己。
江佑安淚流不止,一條枕巾滿是淚水,呼吸漸漸沉重,夢魘卻死死壓抑住她的神智,沉睡不得醒,恍惚中隱約聽見有人大聲的呼喊她的名字。
焦急、憤怒、卑微、懇求,到了尾音,還夾雜著濃濃的鼻音和一絲哭腔。
是,陳楠生的聲音呢。
江佑安忽覺心安,在夢中,他是不是真的這樣在意自己?
門被‘砰——’的一聲撞開,巨大的撞擊聲使得睡夢中的江佑安整個身子猛然一抖,眼睛忽然睜開,窗外天未明,她還未分清當下是夢境,還是現實,突然門外有個人衝了進來,一把將她抓到了自己懷裏。
“江佑安,你這個混蛋!”
被一個冰冷的懷抱緊緊裹住,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但是這個懷抱卻這樣熟悉。
第一次是什麼時候抱過自己呢?她也有些記不清了,可她記得的那幾次,都是極危險的時候,他才會這樣抱著自己,那一次爆炸的地下室,還有那一次,那個逃亡的通道,那麼這次呢,他這樣緊緊的抱住自己,那麼用力,似乎生怕下一秒,她就會消失。
“陳?陳醫生?”江佑安不敢置信,頭腦也漸漸的恢複了清明,想起她現在躺在哪裏,想起前一天發生了什麼。
“江!佑!安!你這個小王八蛋,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你知不知道,我以為,以為……”陳楠生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漸漸,把頭埋在了她的頸窩裏。
江佑安感受到他冰涼的臉緊緊地貼著自己溫熱的脖頸,微微溫熱的濕潤之感在自己的鎖骨處彌漫開來,她震驚得無法動彈,或者說,她被他死死得擁著,無法動彈。
“你,你怎麼來了,你怎麼找到這裏的?”她不可置信。
陳楠生終於鬆開他的手,掰正了江佑安的身體,黑暗中,他的眸子閃閃發亮,水色氤氳,他果然哭過了。
“你差點死了知不知道。”在切切實實感受到她的體溫之前,他是真的害怕,害怕躺在床上的人,已經是一具冰涼的屍體。
“死了?怎麼會呢,我怎麼會突然莫名其妙死了,我很安全啊。”江佑安不明白陳楠生為什麼會這麼快找到自己,更不明白他現在為什麼這麼嚴肅、這麼焦急、這麼,擔心她的生死。她隻不過是離家出走而已,怎麼會牽涉到死不死。
“望湖之前死了很多人,你知道的。”陳楠生漸漸平複了心情。
江佑安皺了皺眉頭:“是死了很多人,所以我來望湖你就這麼緊張?我總不至於這麼背,一出來就遇到殺人凶手啊。”
“你遇到了。”陳楠生沉聲道。
“什麼?你再說一次?”江佑安再一次不可置信。
“這個民宿的老板,就是嫌疑犯。”陳楠生的聲音裏帶著巨大的慶幸,幸好,幸好她沒有事。
江佑安的眉頭卻擰得更緊了。
“不可能,他不可能是凶手!”江佑安擲地有聲,推開陳楠生,下床開始穿衣服。
“你怎麼知道他不是?”
“我用讀心術讀過他,他不可能是殺人凶手,你們弄錯了。”
“不會弄錯的,監控拍到的是他,目擊證人也有,汽車維修店的老板也能夠指認他,警察已經去化驗他曾經借過的車子了,馬上也會有物證。”陳楠生堅定道。
江佑安卻不耐了起來,“小施呢,他在哪裏,我要見他。”陳楠生講的話裏,囊括了太多的信息,她弄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她知道,一定有誤會,小施不可能是凶手,她的讀心術,從來沒有錯過。
“你現在不可能見到他的,他已經被羈押了。”
“警察怎麼能夠隨隨便便抓人,我說了他不是凶手了!”江佑安不滿道,聲音不自覺的提高了。
陳楠生剛從那種失而複得的喜悅中緩過來,卻被江佑安當頭潑了一身的冷水。
“你怎麼就能肯定他不是凶手,現在人證物證都有,你看錯了!”陳楠生心底冒上來一股無名火,找了她一整夜的是自己,擔心了她一整夜的也是自己,但是現在找到她了,她卻第一個跳出來為殺人凶手辯駁。
“江佑安你現在立馬跟我回家,他到底是不是凶手,跟你根本沒關係!”陳楠生火上心頭,語氣開始嚴厲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