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皎皎,清風寥寥。
這夜,真的能如此應景嗎?戶命七著了一襲素衣,倚靠窗旁,舉首。
柳眉微蹙,淚光點點。
明清風,明清風。與你邂逅是否還是昨日之事,沒想到細細想來,我們之間竟已經有了如此多的回憶。
戶命七,思緒煩擾。心口宛如一塊大石頭壓著,使她感到悶悶的,心中的苦痛也無法釋放出來。
“你當真連自己的身子也不顧了?”不知何時鳳燁走進了她的房間,沉穩的腳步她竟一點也沒有聽見。
是啊,現在的戶命七難受的要緊,沉沉地陷進自己的悲與痛中,對於其他的事的態度是又聾又啞,無心去理。
戶命七微微轉頭,身上已被鳳燁的輕柔似柳絮的披風包裹得緊。
戶命七沒有一點顏色的臉上淡淡的一抹笑,她的嗓子有些幹澀,不想開口。
鳳燁了然戶命七心中所想之事,也了然戶命七此刻的黯然神傷,是為了誰。他原本已在心中安慰自己千萬遍。
“她與明清風感情深厚,傷心難過是難免之事……”
想想“感情深厚”這四個字,知道自己措辭並無不妥,卻硬是給了自己一耳瓜子,帶著臉上的微痛,有些慘然一笑,又開始自欺欺人了。
“戶命七與明清風就算真的感情深厚,那也隻是朋友的感情。所以鳳燁你在這兒吃什麼醋呢?”
吃醋?鳳燁這才明白過來原來自己是在吃醋,以前他從不知道這種感覺就是傳說中的吃醋,現在這種感覺纏繞得緊,他的憂傷又淡又澀。
順著戶命七的眸光看去,隻見一輪明月在漆黑的天空中掛著,這樣黑的夜,這樣圓的月,還有這樣背負傷痛的她。鳳燁心頭像有一隻利爪狠狠地無情地猛抓著他的心,使得鳳燁的方寸之地疼痛得厲害。
終於,沉默良久的戶命七原本清朗的聲音裏帶著一些清晰可聞的嘶啞,不回頭。眸色依然黑沉地如窗外沒有月亮的天空。
“你說,明天會有風嗎?”戶命七期待著鳳燁作出肯定的回答,可她知道月高無風,所以不等鳳燁回答,她像有些不願聽到否定回答似的,自顧自得又開始自言自語起來,“如果明日有風就好了,這樣清風大哥路上也不會感到寂寞或是孤獨了。”
鳳燁的兩個眼睛此時不再看著明月,他的目光湛湛地,看著發鬢微鬆的戶命七。
很肯定地答道,“會有的。他不會孤獨和寂寞。他如若知道你這樣為他傷心難過,他心中想必也不會好受,你也不要太傷心了。人死不能複生,雖然這句話你現在很不想聽,但是我卻還是要狠心地告訴你,明清風,回不來了。”
“……”
戶命七的眼淚又悄悄溢出來了,她拿出繡有夏荷的手絹將眼角的淚一一擦幹,語氣淺淡,卻帶著一絲憂傷,“我知道,隻是一想到清風大哥是為了我而死,我的心就一直沒法將這個坎跨過去……也許我永遠也跨不過去。”
說著,晶瑩的淚珠如珍珠,從戶命七臉上滾落下來。
“如果可以……我希望替你去死的,不是明清風,而是我,鳳燁。如果是那樣,戶命七,你是否願意為我留下一滴真心的淚水……”鳳燁眸子裏晦暗無光,如廣袤的大海下深不可測的底麵,帶著深沉,帶著無法釋然的壓抑。
他的手不知不覺輕輕舉起,沒有聲響,正欲在戶命七的肩上落定時,猶豫著,顫抖著,努力後,還是放不下去。
“你先去休息吧,我知道這幾日你也沒怎麼合過眼。”戶命七語氣決然,更像是在下逐客令。
“……好,”鳳燁回答,本來還想說,你也是,早點休息。可是瞧著戶命七深沉地背影,於是便將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兒深深地咽進了肚裏。
……
第二日,皇城裏裏外外一片白色。
戶命七的禦座後緊跟著明清風的棺木,全城上下都透著一種肅穆的蕭然。
圓圓的白色冥幣在明清風的棺木兩旁,不停地由小太監手中拋出,冥幣艱難地在空中停留了片刻,終於一點一點地飄落回地上,被來往的人流踩在腳底。有的直接飄灑在明清風的棺木上,就像一位不舍的老友,要在他下葬之前,再看他最後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