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是後知後覺。
“思思昨天說在公園看見你賣花,你是不是沒錢用。”
沒緣由地秦曰就來了一陣氣,她冷冷地道:“你管我有沒錢用,不關你事,你管好你妹妹就行。哼,昨晚,我報仇了。”
蕭疏似乎沒有生氣,道:“你父母呢?”
“你管我父母呢,我這麼大了不需要他們費心。”秦曰沒好氣。
蕭疏又看了她一會,秦曰氣鼓著一張臉在和自己生氣,也許她的家境不太好,她需要賺錢補貼家用。他點點頭,從錢包裏取出一張藍色的卡塞到她的手中。
“什麼意思。”秦曰翻著白眼,不然看出手中的卡是張銀行卡。
“裏麵有2萬塊錢,我想足夠你實習完的生活費用。”他淡淡地說著,麵上毫無表情,好像隻是例行公事般。
可是秦曰卻完全被觸怒了,他冷淡的語氣,高高在上的姿態,無一不在把他所做的事變成一種施舍。這種施舍會讓秦曰很難堪,甚至出奇的憤怒。
沒錯,她是個窮人,窮得隻剩下自尊,但是也拒絕接受施舍。
從不接受。
秦曰毫不猶豫把卡擲回了蕭疏麵上,卡落到了床上,蕭疏的聲音更冷漠地逼進她的耳中。
“是嫌少?還是在裝骨氣。”
秦曰狠狠地咬著唇,好恨好恨,這個人怎麼能說出這麼傷她的話。她決定好好地回擊不能再讓蕭疏看不起,一個個字從牙縫裏蹦出來。“我就是嫌少,你想施舍就給個十萬八萬行不,2萬隻夠我喝涼水。”說完,她飛快轉向門口,外麵是無拘無束可以自由呼吸的空氣。
“5671,你給我回來。”
蕭疏暴怒的聲音被甩遠了,但秦曰的心頭卻仿佛裝滿了石頭,沉甸甸地壓得她邁不開步子。
如果有父母,那會是什麼樣子呢。
秦曰用盡了自己的想像力,卻始終無法想像出那種美好和幸福,因為不曾經曆過。
醫院的外麵有一家公用電話亭,秦曰走了進去,拿起話筒按下一串數字,略等了會聽見她高興地道:“是小明啊!李媽媽呢,讓李媽媽來聽電話……啊,李媽媽,我好想你……什麼,你也想我啊。問我實習怎麼樣……我實習挺好的,和老師相處得很好,他什麼都教我,我還去過他家幾次,和同學關係也不錯……什麼時候回來,這個大概要等到我畢業了,李媽媽,明年我就是一名真正的醫生了,你高興嗎……什麼?小麗被領養了,太好了,她終於有家了……”
“問我有沒錢用,李媽媽,我早說過了我有錢,現在我能賺錢養活自己,不需要你寄錢了……花花又下了狗崽,嗯,我四年沒回去花花肯定早不認識我了……嗬嗬,小明和芳芳要和我說話啊,好好……小明,芳芳,我是曰曰姐,你們兩個小家夥有沒趁我不在不聽李媽媽的話……沒有,我才不信,你們兩個小家夥肯定是鬧翻天了……”
她拿著電話越說越高興,麵上的笑意掩飾不住直帶進聲音裏。
故鄉已經很遙遠了,但是秦曰不可能像其他同學一樣放假就能回到家裏,那裏很遠很遠,就算坐火車也要三天三夜,下了火車後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秦曰既沒有時間回去,也沒有錢可讓她回去,年年的寒暑假必須準備好下一年的生活費和學費。
可是,還能打電話,和那些親人們聊著就會忘記煩惱,體會到一些美好和幸福。
秦曰微笑著掛斷了電話,等她走遠後蕭疏走了進來,他拿起秦曰撥過的電話,手指按上回撥鍵,幾秒鍾後電話裏傳出一句溫柔的女聲。
“對不起,你撥打的電話是空號。”
蕭疏一愣,掛斷再次回撥過去,電話裏依舊是那句溫柔甜美的女聲。
“對不起,你撥打的電話是空號。對不起,你撥打的電話是空號。對不起,你撥打的電話是空號……”
耳裏的聲音已變成電話的忙音,他才黯然地放下話筒。明明看見秦曰對著電話說了半個多鍾頭,她還說得很開心。
蕭疏不明白。
他不知道,秦曰所在的孤兒院並沒有電話,那裏隻有望不到頭的戈壁灘。茫茫的戈壁灘上布滿了粗砂和礫石,它時而靜悄悄,靜得讓人窒息;時而狂風大作,飛砂走石,那氣勢似乎要把整個世界都翻卷過來,令人畏懼而又無奈。
在那裏,要想活下來,人就必須如一株麻黃草一樣,先把根深深紮進粗砂礫石裏,然後再一點點地從比石頭還要硬的泥土裏鑽出,能頂住烈日的炙曬,能捱住冬日的酷寒,能忍住缺水的威脅,能禁受狂風的肆虐。
不妥協,不乞求施舍。
隻有這樣,人才能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