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翰九點在小鈺的宿舍門口等著小鈺。按昨天的計劃,今天他們兩個去青龍山爬山,然後晚上和幾個同學聚餐為小鈺過生日。

青龍山是濱海市唯一的自然山林勝地,使一馬平川的浦江平原呈現出靈秀多姿的山林景觀。青龍山雖然不高,但地貌多樣,既有緩坡、湧泉,又有懸崖、飛瀑;湖光山色談不上雄奇壯觀,但卻玲瓏嬌豔。

青龍山對於張翰和小鈺而言,更是最最絕妙的勝地——那是他們初吻的地方,是他們的愛情之旅真正起航的地方。

張翰並不像其他大學生,一進入大學就急於談戀愛。在張翰的設想中,功成名就後,才是戀愛之時。他認為,大學生沒有經濟基礎,憑什麼給最心愛的人一個美好生活的承諾?所以,進入大學後他決心繼續專心學習、奮力拚搏,先幹出一番事業。至於他的事業是什麼,他不是太清楚,但他清楚他談戀愛時的場景應該是這樣的:開豪車,住豪宅,體麵的地位,瀟灑地牽著最美女孩的手,猶如電影中公主與王子那種刻骨銘心的愛情故事……他看不起他身邊的同學,畏畏縮縮地談一些無聊的戀愛;更看不起不負責任地玩著戀愛遊戲的同學。他高大健碩的身材、俊朗的外表、豁達的性格、不凡的能力……哪怕沒有富足的家庭背景,都無疑是殺傷力極強的愛情殺手鐧,所以,他的身邊經常會飄來含情脈脈的秋波、愛意濃濃的異性關心、甚至大膽勇敢的投懷送抱,但張翰都冷靜地一一擋了出去。在經過一番探索、思考之後,他最終把金融投資作為他未來事業發展的方向,他更是全身心地投入到相關領域的讀書、學習之中。金融投資的書籍和華爾街的電影,清楚地向他展示了金融投資領域充滿著一夜暴富、烏雞變鳳凰的機會,白手起家對於投資高手而言簡直是探囊取物一般,那些變幻的數字和跳動的曲線中蘊含著無窮的寶藏,令金融市場的弄潮兒心馳神往。他相信,隻要自己潛心學習,掌握了投資本領,他想要的生活、想談的戀愛、心目中的美女都會在不遠處等待著他,他要用頑強的意誌抵製住眼前的誘惑,在不遠的將來實現完美的理想。

然而,他與小鈺的相遇,改變了他的人生設計。

那是,2010年的冬天,濱海市出奇地下了一場大雪,濱海大學的學生們都被這場雪感動地沸騰起來,樓前樓後、操場上上演著一場場雪仗,拍照的同學似乎不願放棄哪怕一個鏡頭。張翰玩耍了一陣就要回圖書館學習,經過一隅安靜的樹林時,眼前一片潔白的世界裏映入一個淺綠色的身影:這是一個女孩的背影,她穿著一雙淺棕色的長靴,肉色的長絲襪包裹著兩條纖細的長腿,上身穿著淺綠色的半長羊絨衫,披肩的黑亮長發瀑布般瀉落下來,整個背影看上去像春天裏一顆亭亭玉立的小樹。這個女孩遠離喧鬧,靜靜地站立者,似乎哪怕有一絲幹擾都會破壞她欣賞雪景的專注。張翰暗想,這樣曼妙身材的女孩長著一副什麼樣的臉蛋呢?他眼睛好奇地盯著她的背影,內心期盼著打開她神秘的麵紗。他悄悄地從她身後走過時,一縷女孩特有的清香在雪後的空氣中強烈地鑽入他的鼻孔,他的心髒突然加快了跳動,在靜謐的樹林裏他仿佛聽得到心髒咚咚的跳聲。在張翰走過女孩的瞬間,那女孩竟然扭頭看了一眼張翰,四目相對時張翰突然感到心髒像被電擊了一下:那是一雙秋水盈盈的大眼睛,裏麵藏著煙波浩蕩的柔情,仿佛要把人的靈魂抽走;白皙的臉頰被凍的微微泛紅,高挺的鼻梁勾勒出完美的曲線,紅潤的、掛著維納斯微笑的嘴唇邊籠罩著一團白色的薄霧……張翰呆呆地怔了一下,感覺臉上一陣發熱,旋即驚慌地走開了。

走到圖書館,他靜靜地坐在椅子上,心髒咚咚的跳聲似乎聽得更清楚了,眼前還是女孩的那雙眼睛,還在看著他,俊美的臉龐清清楚楚地就在他的麵前。他努力地埋頭看書,但讀了半天竟然不知讀的是些什麼……

晚上,躺在床上,聽著舍友的夜聊,他卻感到一句話也插不上,事實上他們聊的什麼內容他根本沒聽進去,滿腦子裏都是那雙眼睛,那張驚豔的容顏,以及細細回想起來的曼妙身姿……一幅幅景象一遍遍在腦海裏閃過,直到室友們的夜聊漸漸停了下來,直到是室友們的鼾聲響起,直到聽到室友們的夢囈和磨牙聲……他失眠了,迷迷糊糊也不知到了何時,他感覺:那雙眼睛撲閃了一下,嘴唇的笑意漸漸打開,耳邊傳來了女孩銀鈴般的笑聲,一隻纖纖細手挽住了他的手,女孩的清香再次飄了進了他的鼻孔,他的心髒又開始激越地跳起來,女孩的身體也暖暖地靠在了他的身上……他突然醒了,卻發現內褲已經濕漉漉的一片。他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驚慌地挺起上身聽了一下其他同學反應,好在其他同學依然沉睡,他才釋然地躺下,暗暗地笑了起來。“張翰啊張翰,你這是怎麼了?難道追求完美理想的信念竟是如此脆弱,難道你不知道更美的、貌如天仙的女孩在未來等著你嗎?”他睜著眼睛在黑夜裏這樣想著,但又覺得從夢中醒來是多麼地遺憾,那玄妙的夢境是多麼美好,令人流連神往。

從此以後,張翰走在校園裏、坐在圖書館的大自習教室裏、或是到了餐廳裏,總之,隻要是陌生人可能出現的場所,他都會神不守舍地四處尋找那雙眼睛、那張麵孔、那件綠色的羊毛開衫……他期盼著她會再次出現,盼著再看他一眼,可是再也沒有了她的蹤影,她是哪個學院?哪個專業的?她的名字叫什麼?她有沒有那朋友?我主動和她說話她會不會理我?……

時間一天天溜走,張翰漸漸回到了原來的學習狀態,但每當他從書本裏出來,或者閑暇時刻,那雙眼睛就會幽靈一般出現在他的麵前;失眠竟然也偶爾會光顧,盡管學習已經讓他很疲勞,他恨不得馬上進入夢鄉。

過了年,新學期開始了。張翰從料峭寒冬中的山東老家又回到了已是春情萌動的濱海大學校園。臘梅花已經過了花期,隻留著一些略顯幹枯的、有點泛白的花瓣還在枝頭上;柳樹的新芽剛剛展現出嫩綠,迎春花卻已急不可耐地盡情綻放。

春光帶給萬物生機,張翰沐浴在春光裏。他的心懶懶的,也許還沒有從假期綜合征中恢複吧?心緒更是迷離。他鬼使神差地來到那片小樹林,失落地四處尋著,沒有了潔白的雪景,沒有了綠色的羊毛開衫,小樹林更顯得靜謐,更準確地說是更顯得空蕩蕩地。張翰怏怏地在圖書館呆了一個上午,還是進入不到讀書狀態。午飯時間,他決定到第三餐廳去就餐。第三餐廳是靠近女生宿舍區的一間學生餐廳,除了臉皮厚、喜歡獵豔的男生和陪女朋友吃飯的男生之外,大多數是女同學去就餐。張翰被舍友拉著來過幾次,但在餐桌上和陌生女生麵對麵一起就餐,張翰感覺不到吃女生豆腐的快感,反而感覺十分拘謹,所以就很少再去。這次去到哪兒幹嗎?碰碰運氣?他潛意識裏明白。他打了一份蛋炒飯,找了一個空閑的餐桌,食不知味地一勺一勺慢慢地吃著,眼睛四處尋覓著。盡管他知道現在已是春天,羊毛開衫已經不是應時的衣服,但他還是念念不忘那件淺綠色的羊毛開衫,眼睛的焦點總是集中在綠色衣服上。

飯吃到一半時,對麵坐過來一高、一矮兩個女生,她們說笑著,埋怨著飯菜味道。高個子女生言談間不時朝張翰看過來,眼光裏似乎有種期盼,想把張翰的長相看個清楚,又不敢正麵端看。以前,張翰也會遇到這種情況,每到遇到這種情況他都會渾身不自在,感到十分拘謹。可是,這次那種拘謹的感覺竟然沒了,兩個女生於他來講似乎並不存在,他不知道怎麼回事,也沒有去細想它,隻是眼睛依然不受控製地四處搜尋。不知時間過了多久,兩個女生也不知怎樣離開的,張翰四處尋覓的眼睛並沒有休息,眼看餐廳已是人影疏離,他才索然寡味的起身離開。那個女孩沒有被發現,是她沒有來此就餐?還是自己沒有看到?也許她不是濱海大學的學生吧?也許真見了她,一開口說話都是一堆庸俗?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