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塵唇角一勾,人也翻身掛在了簷下的陰影裏。
“你怎麼回事?怎麼好端端的要在朝上提讓我主事科舉之事?”顧淩天略帶責備的聲音不大不小,卻恰巧能夠讓龍輦裏的顧之章聽見。
“怎麼回事?”顧之章沉聲問道。
“陛下,是大皇子和王侍郎。”
“王侍郎?”顧之章挑起簾角,隻見顧淩天一把扶起了要跪的矮胖王侍郎,“我知你也是好意,可你要想想,曆年來科舉主事都是太子,如今你這般說,豈非要陷我於不仁不義?”
“大皇子,往年科舉可都是您主事啊,為朝廷也不知選拔了多少人才,老臣也是想到大皇子殿下的能力,這才一心舉薦的。”王侍郎胖胖的臉上滿是汗水,再加上剛才一通疾奔還沒有平複的氣息,這一句話聽來上氣不接下氣,倒多了分真摯的感情來。
“行了,快起來,我主事那是多久前的事了,這話可不許再說了,如今太子殿下賢明,文采風骨又深得士子們的欽佩,更應該由他來主事才對。”
顧淩天揮袖替王侍郎撣了撣膝蓋上的塵土,又安慰道:“走吧,此事不必再放在心上,科舉之事乃是國之大事,你一定要盡心盡力輔佐太子殿下……”
顧淩天扶著王侍郎一步一步走遠了,顧輕塵看著矮胖的王侍郎那拖遝的腳步,深深歎了口氣,這胖子八成十幾年也未曾這樣跑動過了吧?如今為了這一頂烏紗帽,當真是豁出去了。
隻不過……過猶不及的道理,顧淩天竟還是不知麼。
顧輕塵側目看向龍輦,顧之章注視著緩緩離開的兩個人,放下了簾子,低聲道:“王侍郎什麼時候和大皇子走這麼近了?”
太監總管人老成精,立刻躬身道:“老奴這就去問問。”
龍輦再度朝禦書房緩緩行了去,顧輕塵想了想,扭身朝衍之的院子裏去了。
如今顧淩天忙得很,一定沒時間陪衍之,他怎麼能讓衍之獨守空閨呢?
顧輕塵笑意盈盈,幾下就落進了衍之的院子。
“今個兒早上我是從東邊院牆翻進來的,進來的時候踢斷了牆邊的一支芙蕖,現在是從西邊院牆翻進來的,進來的時候見到了一位仙女。”
顧輕塵嬉皮笑臉的湊到衍之跟前,“仙女,我在你麵前可謂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
衍之沒有答話,隻塞了一個蔥油餅在顧輕塵嘴裏,青衣倒是先笑了起來,“孝王,這蔥油餅可是仙女親自下廚做的,這一直燙沒吃,倒被您撿了個便宜。”
“是嗎?”顧輕塵喜滋滋的坐回椅子,“青衣你不懂了吧?仙女神機妙算,自然是算準了我會這個時辰來,這餅子嘛,自然也是算準了我一來就可以吃的。”
“是,是,是,青衣錯了。”青衣善解人意的添了水後,退到院門口守了起來。
衍之給顧輕塵倒好了茶,這才道:“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
“衍之為什麼這麼問?”
“若是沒有意外,此時此刻,孝王恐怕還在焦頭爛額想著怎麼幫太子殿下得回科舉主事一職吧?”
“衍之,你這麼聰明,讓我怎麼不喜歡你啊。”
顧輕塵拿了第二個蔥油餅,“顧淩天不知道又想玩什麼花樣,竟然來了個以退為進,自導自演了一出兄友弟恭的好戲。”
衍之倒茶的手微微一頓,“陛下信了?”
“衍之又猜到了什麼?”
“顧淩天這人做事,向來是急功近利又愛表現,從來也不知道適可而止,恐怕今日這出兄友弟恭反而讓陛下起疑了吧?”
顧輕塵聞言大笑起來,“衍之,你這麼了解顧淩天,究竟是他的福氣還是晦氣呢?”
衍之也不答話,目光沉沉落在茶碗裏那根浮浮沉沉的茶末上。
她能夠不了解顧淩天嗎?她怎麼可以不了解顧淩天?不了解他,又如何來助顧輕塵?
顧輕塵見她的神色眸色一沉,這個女子,總是讓他傾心而又擔心,她偶爾間流露出這種表情的時候,他的心便也仿佛跟著一起碎了。
“衍之,你有多了解我?若是你說不對,我今日便要你陪我一日如何?”顧輕塵打斷衍之的思緒,眼底滿是春風得意的調笑。
“孝王風流倜儻、玉樹臨風,不愛江山愛美人這是全北國都知道的。”
“衍之,你也說了,這些都是大家知道的,我要你說些大家不知道的。”顧輕塵認真的看著衍之,眼神難得的懇切。
那樣灼灼的目光,竟讓衍之覺得不適應,她微微錯開了目光,低聲道:“孝王讓衍之看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