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一個金發女子抱著孩子,嘰裏呱啦也不知道喊了什麼,金發碧眼的商人忽然就哭了。
他掃視了一眼那些看熱鬧的人,忽然用北國話喊道:“冤枉!”
聲若洪鍾,痛入心扉,人群頓時騷動起來,畢竟豹子沒有傷到百姓,說白了也不過是傷了些黑衣人罷了,沒有切膚之痛,百姓們頓時都有些同情起這個異鄉人來。
不少孩子還記得那豹子可愛玩虐的模樣,都跟著波斯商人高呼起冤枉來。
監斬官眼見這樣的情形,擔心出什麼亂子,還未到時辰便丟下了斬首的令箭。
“唉呀呀,讓一讓,讓一讓,我的獨輪車壞了!”一個清脆的男聲忽然壓過眾人的聲音直入耳膜。
百姓們齊齊回頭,隻見一個青年推著獨輪車歪歪扭扭的朝人群衝來,車上還擺了個熱氣騰騰的鍋子,一大鍋熱水好險不險的就要潑出來。
人群立刻退讓,可那車子卻好像長了眼睛,人越退它越往那頭去,就像是被牧羊犬趕的羊群,東跑西跑卻始終跑不出那個圈子。
“怎麼回事?還不快去幫忙?”監斬官怒吼,一群衙役立馬跳下高台去幫忙。
顧輕塵看著那青年看似沒有章法卻極為老道的步伐,舉目看向台上的波斯商人,就在最混亂的時候,那台上好像微微一震,再凝神看去,那波斯商人似乎身形就有些不同了。
顧輕塵唇角一勾,再度看了一眼低頭喝茶的衍之。
一切發生在電光石的刹那間,等青年千恩萬謝的推著獨輪車走了,監斬官再度宣斬時,那個波斯商人早已一動不動。
眾人都以為他絕望了,投向他的目光都帶了同情,人頭落地時眾人唏噓,卻誰也沒有注意到波斯商人的妻兒早已不見了。
按理來說,家眷沒有不收屍的道理,不過這麼一個小細節,誰也沒有注意,因為顧默成的隊伍回京了。
衍之起身看向城門口,招展的旗幟灑滿意路,雖然得勝卻看不到隊伍裏一絲一毫的好糊雀躍,就在隊伍進城的一瞬間,一個略微發胖的身影猛的撲向了顧默成身後的馬車,失聲痛哭起來。
“攀兒,我的攀兒啊!”老邁的聲音撕心裂肺,聽得人也忍不住悲痛起來。
王世攀的屍體回京了。
衍之臉色一白,看向顧輕塵,“王世攀是怎麼死的?”
“我隻能告訴你,不是海鯊幫。”顧輕塵與衍之並肩而立,“隻是他為什麼要對一個王世攀下手?”
衍之沉默不語,一頭亂緒,這一次顧淩天的棋下得似乎很大。
隻是,疑惑歸疑惑,該賞賜的還是得賞。
畢竟從明麵上看,海鯊幫是徹底廢了,顧默成剿匪有功,自然會受到褒獎,隨行護駕有功的顧輕塵當然也不會落下,而因為剿匪掛彩的士族子弟自然也得了軍功,唯有王世攀一個人身死,顧江留為了嘉獎其英勇,將王侍郎連提了兩級,並且升任負責此番科舉考試的主要官員。
直到此時,一切仿佛才有了些頭緒。
衍之淡淡然聽著顧輕塵講述今日朝堂上的一切,不過一日而已,那個胖胖的王侍郎便已經身價不同了,隻是不知道他是否會忘記昨日在城門口的慟哭,是否會因為自己親侄兒的死所換來的榮華富貴欣喜。
口中無端就多了絲苦澀,衍之抬起茶碗喝了一口,才道:“聽聞‘紫氣東來’最近出了些新菜式,孝王有興趣去嚐嚐嗎?”
顧輕塵正說得歡脫,忽然聽到衍之這麼說,眼神飛快掠過青衣,然後笑道:“難得衍之開口,本王不勝榮幸,不勝榮幸啊。”
顧輕塵搖頭晃腦,衍之也懶得理他,自顧自和青衣先上了馬車。顧輕塵一掀簾就鑽了進來,笑道:“衍之,這新馬車可還滿意?”
衍之卻反問道:“孝王從前遠征,可有聽聞什麼馭獸之術?”
顧輕塵皺眉,想起那個被衍之救走的波斯人和青衣彙報的豹子追殺黑衣人的事,一抬眼問道:“衍之你真的以為是那掌櫃的出手?”
“不知道,所以今個兒才去瞧瞧。”衍之語氣清淡,眸色卻沉沉。
那“紫氣東來”的掌櫃她雖然隻接觸過兩次,但是她可以肯定,掌櫃的絕非普通人。可是素來隻聽聞波斯有馭獸之術,不少商人甚至可以吹奏樂器讓蛇起舞,卻從未聽說過東唐也有馭獸之術。
眉心越發糾結在一起,顧輕塵忽然就心疼了,他下意識的伸手去按衍之的眉心,扯動了虎口的傷疤,痛得茲了一聲。
衍之收回思緒,抬眼看著顧輕塵,不過兩三日未見,他竟然瘦了許多,雖然已經梳洗過,沒有了那層胡茬子,可是如今再看,隻覺得他沒有了往日的戲謔,多了份沉穩,那是成熟男子能夠帶給女子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