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息間都是清爽的風,帶著若有若無的薄荷香味,讓她無法忽視旁邊還有個不合時令的冰山大雕塑。
柳初顏單手托著香腮,幾次三番都想去和那個獨眼馬夫換一下位置,再這樣下去,她敢肯定會被這氣氛的溫度給凍死。
在她第九十九遍糾結獨眼兒馬夫會不會同意時,車簾處掀開一個縫隙,鷹眼探進一個頭,正碰上柳初顏希冀的目光。
鷹眼恍若未聞,直接扔過來一個小紙卷。“景弟,密報!”
柳初顏腦中的不正常神經乍然而斷,這人想來是他的兄弟,兩人應該是一丘之貉,狼狽為奸,估計也不是一個善茬,還是坐在馬車裏比較保險。
景未央抬起眸子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接過紙卷打開,泛黃的宣紙頁慢慢展開。柳初顏偷偷的瞄了瞄,這人的手倒是不錯,挺好看的,骨節分明,修長如細竹。
竹?想到那次在竹林中的初次相遇,她的那一點點好感頓時煙消雲散,明明就是一個粗魯的莽夫。鷹眼已經歸回原位,車簾縫隙處一晃一晃,時不時的可以看到他挺拔結實的背脊。
“此事該如何定奪?”他的聲音透過簾子傳來。
景未央漆黑的眸中有隱隱的不悅,他低沉道:“改走南邙,我倒想去會一會她。”鷹眼任然坐著沒有動,心中了然,隻是甩了個清脆的鞭花,兩旁的美景加速向後退去。
頓了一會兒,景未央又道:“留一小部分商物跟隨,其餘的馬車繼續往北邙方向行駛。”鷹眼會意,這是兵分兩路,讓後麵追他的女人繼續鍥而不舍。
柳初顏卻是臉色泛白,剛剛欣賞風景的好心情也一掃而光。走南邙?這可是繞了一大圈啊,有傳南邙一帶路線複雜,山上地域蜿蜒曲折,而且山上多有山賊草寇,有傳言,就連官府都束手無策。
她攤開雙手,看著白白嫩嫩的爪子,一點兒也沒有練武後的繭子,這不明擺著是一頭等人宰割的肥羊嗎?腦中急速運轉,都是電視劇中那些露著大肚子,綁著紅腰帶,然後油光滿麵的粗魯山野漢子,額,自己這個小身板,去了隻能是凶多吉少啊!
“景大少爺,你別忘了我的存在,你要帶我去哪?”她企圖和他好好溝通。景未央嫌棄的瞥了她一眼,仿佛她是一個不得不帶上的包袱,淡淡道:“到山上作客。”
柳初顏頓時感覺頭皮上涼颼颼的,有如西伯利亞冰原上的風吹過……總有些唯恐天下不亂的人啊,媽蛋!趕著送死也別搭上她吖!她隻想安靜的當個美女子有木有。
正想努力再溝通,剛要開口看到他的眼色不善,算了,和冰雕能溝通出個結果才怪,與其自找無趣,不如靜候時機逃走。
柳小姐很有脾氣,也很有骨氣,意識到自己上了賊車就開始不再理睬這兩人。一天一夜的時間,她都是躺在馬車裏挺屍,有時候迷迷糊糊的睡覺,有時候是數著路上的鳥叫,極度的鬱悶加無聊。
天剛亮的時候,馬車裏的燈籠還沒有熄滅。柳初顏的肚子比她還早醒,這下翻來覆去都睡不著了。
想想《詩經》裏的那人也是“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優哉遊哉,輾轉反側。”古人的境界果然就是高,人家是思念白嫩嫩的姑娘,她柳初顏是思念白花花的饅頭。
以前常常笑那些天上掉餡餅的人,她現在也是迫切希望車頂上能掉下個大餡餅,最好能把自己砸死的那種,餓死是小,丟臉是大。
偷偷的望了一眼那座冰山男,為什麼同樣在馬車中度過,人家怎麼那麼悠閑加雍容呢?不僅衣冠整齊,而且老是拿著書本,悠然自得的看,旁邊木桌上的陷坑裏還穩穩的泡著上好的茶。
門簾子一掀,鷹眼依然背著他們,伸過來的手上捏著一個白花花的大饅頭。柳初顏頓時把氣節和骨氣都丟到爪哇國去了,絲毫不猶豫的翻身起來,拿過饅頭就狠狠的咬了一口。以前都沒有發現,這古代的饅頭居然比津樂園的法式甜點還好吃。饅頭在嘴裏囫圇轉了一下,就沿著幹忽忽的嗓子溜下去,柳初顏甚至能聽到饅頭在食道裏摩擦出火花的聲音。
景未央拿眼瞟了她一下,見她剛剛還惡狗撲食的急迫,不一會兒就噎在那裏不敢動彈,嘴角勾起一絲玩味。伸過手去,端起那杯茶,語氣平淡道:“茶涼了,讓人換一杯。”
柳初顏機械的轉過頭,雙眼直愣愣的瞪著那白底藍紋的青花茶杯,放下饅頭,抱過來就是揚起一大口。茶葉的清香她沒有嚐到,倒是呼吸順暢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