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臉陡然放大,湊上前來,柳初顏都能看到他根根纖長的睫毛。
“至於那些婦孺嘛——自然是帶回首城等候發落。”
柳初顏默默的抹了一把汗,這人說話也不嫌辛苦,把尾音調拉得如此長。更可恨的是他的聲音比女人還風情萬種,一聽骨頭都酥了半邊。
她鬆了一口氣,隻要那些婦女和小孩還活著,活著就好,沒有什麼比活著更重要。
妖孽男見她不答話,五指呈波浪形狀迅速收攏,再次張開時候,瞬間手一晃,變出了一朵小野花遞了給她:“鮮花配美人,這朵花送給你,我叫引淒,雲引淒,要記住了哦,小美人兒。”
柳初顏眼中都是旋轉的蚊香紋路,她呆呆的接過鮮花,這人……會變戲法麼?
“快走吧美人兒,再遲一些,就走不了哦~”雲引淒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提醒道。
柳初顏見隻有他一人,料想那些官兵不久後就會趕到,連忙站起身來。
“……多謝,再見。”
柳初顏頂著明晃晃的朝陽,決定依舊朝南走。雲引淒看著柳初顏離去,笑得妖媚,瀟灑的轉身,一徐清風吹過,萬物歸於寧靜。
此時的天已經大亮,柳初顏從山上一直往南走,走到臨近中午的時候看到一條下山的小道,順著小道下去,就是山後的大路。
看來方向沒錯,於是朝前繼續走去。
慢慢的那橘紅般的朝陽色澤變成了烤人的金黃,正像火爐一般懸掛在她的頭頂。柳初顏已經口幹舌燥,路上她喝了幾口溪水,拿出一件衣服遮陽。
急急的趕路,直到夕陽西下,饑腸轆轆的她寥寥可以看到遠處出升起的一絲絲青煙。柳初顏頓時大喜過望。
前方有村落!
但剛進入村口,她的喜悅就一掃而空。她發現這個村落好破敗,雙腳所到之處,跟阿壯那個北郊行村有的一拚,想來是長年累月被山賊洗劫一空。
柳初顏敲了好幾家門都是空空如也,後來遇到了一個駝背的孤老太太,才好心的放她進屋。她花了三十銅板換了幾個窩窩頭吃,並且借宿一晚。
洗簌的時候,柳初顏照了一下鏡子裏的自己,不由得嗤笑了一聲,那妖孽男簡直是睜眼說瞎話。她如今這幅樣子,枯槁亂窩的頭發,紅腫鼓鼓的雙眼,還有毫無血色的泛白臉,哪裏像美人了?
低頭再看看那雙可憐的繡花鞋,早已經變成了爛布條的鞋子,真夠滄桑的!
她隻好花了五個文錢讓阿婆臨時編織了個草鞋。
睡醒一覺,問清了阿婆正確的方向路線,她又開始了漫漫長路。
走到村口的時候,她沉重的腳一下輕了很多,原來她看到了一輛普通的馬車。柳初顏趁機上前詢問,得知竟是去澧縣的。
那車夫一看就是老實巴交的老農,柳初顏懇請他搭上自己一程,並告知願意支付路費,老農憨厚的笑著請柳初顏上車,柳初顏再次道謝,這個世界還是有好人的。
她上了馬,那老農即時揚鞭,馬車揚長而去。
此時,風塵仆仆的路上徐徐的走出了一個人的身影。
“柳妹啊柳妹,你可千萬不要辜負了景弟的一番心意啊。”鷹眼心中悵然一歎,雙眼目送著那輛馬車漸行漸遠……
馬車裏都是些山野貨物,麻木袋裏裝的都是粗糧和木炭,最上麵還捆綁了兩張上好的獸皮。柳初顏隻好將就著和車夫坐一起,一路上打聽著灃縣的風土人情。
車夫悠閑的轉著手中的鞭子,大概覺得山野之中的女子出門不容易,倒是顯得很熱情,滔滔不絕的說了老半天。哪裏有好吃的,哪裏有好玩兒的,哪裏是窮人絕對不能去的地方,哪裏的東西最好賣,柳初顏都一一記在心裏。
剛開始她還警惕的摸著腰間的匕首,慢慢的她發現這隻是一個車夫而已,所以也有一下沒一下的回應著車夫的話。
這麼久以來,這好像是第一次自己一人獨自上路。剛來這個世界,先是大娘,後是羅紫陪著自己;後來因為木挽香一事離開自家小院,也有腦子有點軸的花無陪著;把花無甩掉過後,結果又被景大少爺給裹挾著一起行走。
想起景未央,柳初顏心忽然有那麼絲惆悵,沒來由的,或許因為他的隱瞞,或許因為他的手段。
她隻是簡簡單單的小女人,沒有那麼多家族利益和仇怨,始終認為該死的隻能是那些大奸大惡之人,曹月月和曹陽隻是想保住山寨的全部老小,因為朝廷的不容,他們的命就連螞蟻都比不上。
不過是想活下去罷了,複雜的是這個世界,還是世界裏的人?
柳初顏頭上頂著一片荷葉,蓋住了眼睫毛下的情緒,漸漸的眼皮沉重,幹脆直接靠在那些玉米袋上睡起來。車夫也識趣的閉嘴,獨自哼著輕柔純粹的山中小調,等柳初顏再次醒來的時候,眼前已經是一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