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武在校花嘉美的精心嗬護下,進步很快,慢慢地開啟了心智,不但對語文、曆史典故倒背如流,還對數理化也產生了興趣,雖然他一知半解,但他能照葫蘆畫瓢,頗能舉一反三,觸類旁通——要知道,他可是出王入聖的聖天使!雖然桃花源的禦用文化隻限於四書五經六藝,但他良好的文化功底是現代人所不能企及的。語文考試他還穩穩當當考了第一名!驚得老古董,摘下眼鏡看了老半天,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特別是他那一篇策論,全部是文言文,而且用的是小篆字體,也隻有董其昌老師這等飽學之士才能讀通。再看他的字跡,鉤抹點畫,字字矯健如虯龍,蒼勁有力,恣肆汪洋。我的天啦,沒有很好臨過帖的人是無論如何也達不到的。
董老師想:“這孩子真是個怪才,有點邪乎。先前對語文學科一點不感興趣,現在倒好,矯枉過正了,對語文學科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要是他其它學科好一點,還真是考清華北大的料。”
董老師愛才之心油然而生,早把對他的反感拋到爪哇國去了。一日放學,董老師特留下他來,當麵談心。嘉美不知何事,但董老師找他談話,她哪裏敢打聽。隻好候在教室裏,他裝著渾然不知,默默不語地做著今天的功課。小武昂昂然進了董老師的辦公室。董老師辦公室書畫較多,有古人的,如王羲之、趙孟頫、米芾的書畫,但都是膺品,更多的是董老師自己得意的作品。
“你也愛字畫嗎?”董老師看小武背著手,看著書畫,不知是真懂,還是假懂,時而搖頭,時而還在手上畫一畫,不自覺地搖搖頭。
小武回過頭來,他猛然記起他就是小武,眼前的人就是他的恩師,他忽閃著黑漆漆的眸子,譏誚地說:“天下仿品,還是太拙劣了。”
董老師覺得其情蠻可愛的,故意逗他:“你有真品嗎?能借給老師,開開眼?”
小武先點了點頭,後耷拉著腦袋,現在可不是在桃花禁宮,要誰的真跡就有誰的真跡,嘟噥說:“要是有就好了。”
“哦,看來,小武跟我有相同的愛好,喜歡書畫。我這幾幅,都是臨摹的,算作摹本吧。你老師的這幾幅字,如何?”董老師想考考他的眼裏。
“看得出來,老師的筆力雄渾有餘,終究浮躁了些。雖有晉碑的凝重,漢魏的雄健,但失了靈動之氣。要知道,書法之境,在於無我之境,完完全全將自我融於筆端,看起來才有造化鍾靈秀之感啊。”
小武的這番話頗有褒貶,但聽他的口氣,他還是一個大行家。董老師大人不計小人過,他虛懷若穀,是個典型的謙謙君子:“好啊,小武,看來,你的字一定比老師的好。來,來,來,讓老師見識一下你的墨寶。”
董老師立即奉出捧出他的文房四寶,雖說碩台是正宗的端硯,紙是宣紙,筆是湖毫,墨是徽墨,也隻能堪堪一用,比起他的禦用文房四寶來,那是天壤之別。小武提筆展紙,略潤了潤筆,懸腕行筆,字走龍蛇,一揮而就:“歲寒,然後知鬆柏之後凋也。”落款是:“庚午年 學生小武學書。”可惜沒有印鈐符章。
果然好字,這是一幅行草,其意誠篤,其氣驕矜,大有鴻儒之韻,光輝燦爛。這字帖當下把董老師震得一愣一愣的,就是趙孟頫再生也不過如此。
董老師看著墨跡未幹的書法作品,有如見了真神,大氣也不敢喘,他是識寶的啊!這字完全稱得上大書法家了,他謙恭地說:“小武,你還會水墨畫嗎?”
“會啊。學生閑散時也偶爾塗抹幾筆,不知能不能入恩師的法眼。”小武也頗懂得尊師重教的道理,但話語當中明顯露出書生意氣。
董老師親自為他鋪陳宣紙,研了灩灩一池墨汁。隻見小武略思忖片刻,飽醮墨汁,潤了筆鋒,先粗粗勾勒出人物的輪廓,完全可以看著出線條的流暢、飄逸,再勾抹點畫,細細抹摹,細到發絲,精到衣袂的縐紋和皺褶,然後淡淡皸染,濃墨重彩地烘托……
隻不過半個小時,一幅《仕女踏春遊玩圖》躍然紙上,人物著錦服,風中衣袂惹風,風絲漾風,眼波與風光相映,麵色與山花相照,把小女在春光中奔跑嬉戲的浪漫姿態畫得活靈活現,還有兩個淘氣的侍女,一個去追蝴蝶,連雲髻都弄散了;另一個,再迂回,張著雙手,想把蝴蝶往主子這邊趕……
董老師賞著看著,猛回頭,發現小武在哼哼唧唧哭泣起來,淚水在眼裏直打滾,像是受了極大委屈,又像是想起了傷心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