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激地看著我,道:“我知道,可是我不能等下去,康托比會隨時殺死他們。”
我歎息了一聲,摸出藏在口袋裏的剪刀,走上前嚓的一聲剪斷了喬治身上的繩索。
“謝謝。”他迅速地跑出門口。
“我和你一起去。”我追了上去。
叢林裏的夜依舊很安靜,清亮的月光遍灑大地,我第一次發現腳下的紅土路竟是那麼的短。路上我們沒有說話,隻是拚命地踩著自行車,伸出的棕櫚樹的堅硬的枝條劃過我的臉,點點的鮮血滑下唇角。
我和喬治想了一個對策,雖然西邊男孩中有人感染霍亂,但是具體的情形不清楚,而且我們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有多少人數,冒然衝進去隻怕會被打成馬蜂窩。所以不如守在營地外麵的糞坑,等他們出來方便時再出其不意地結果他們。
喬治躲在糞坑旁邊的一棵棕櫚樹下,我則趴在離他五十多米遠的草叢裏。
從營地裏歪歪斜斜走出來一個挎槍的矮個子的士兵,在糞坑邊蹲下來,我聽見劈劈啪啪地像放鞭的一陣亂響,便知這士兵在腹瀉,可能是個霍亂患者。喬治貓著腰從棕櫚樹下走出,一拳頭砸在他的頭頂,他沒發出任何喊聲便向糞坑倒下去。喬治不失時機地抓住他的衣領將他扛到草叢裏,取下他肩上的槍扔給我。
大概營中有不少人感染霍亂,一個小時的時間已經有十多個人到糞坑前排便,但都被喬治用同樣的方法給打暈。
“你為什麼不直接殺死他們。”
“他們還隻是些孩子,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想傷害他們的生命。諾,我不能繼續這樣下去,相信康托比會很快發現有十幾個士兵失蹤,那時他就會在營地周圍搜查,所以現在我必須扮成西部男孩混進營地。”
喬治脫下昏迷士兵的軍服穿在自己身上,我將一支ak47步槍挎在他的肩上,道:“小心。”
他點點頭,伸出手按住我的肩道:“諾,你現在趕快走,待會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我保護不了你。”
清朗的月光映著他關切的眼神,我忽然就被感動了,其實這笨蛋挺真摯的,他沒有中國人永遠無法捉摸的心理,他太簡單,所有的心思都在臉上。
“保重。”我說著,轉身向前麵的紅土路跑去。此時我不能再留下來,我會被他更深的感動,會陪著他一起去送死。
熱血是會被蠱惑和傳染的東西。
但心裏始終很暖,有一股灼流在四肢裏流淌燒灼,想要突破血管,鑽出身體爆發出來。我將自行車騎得飛快,穿過叢林,穿過月光,伸展出的棕櫚樹的堅硬的枝條再次劃破我的臉,冒著熱氣的血流終於淌出來。
砰砰砰——
幾聲槍響後叢林裏死一般的寂靜,仿佛一切就在瞬間結束了一般。我不由自主地停下自行車往回看去,這裏已經離西邊男孩的營地很遠,什麼也看不見。
忽然之間像有誰撕開我的胸腔,我清晰地聽到了心髒的跳動,它劇烈地、像戰鼓、咚咚地響著。身體陡然地熱起來,連穿著鞋的腳心都燙得難受,一種思緒,一種情結,終於從埋在身體裏的血管迸發,再也管不住。
我掉轉自行車的車頭,再次向西邊男孩的營地趕去。
營地上停放的汽車車燈被全部打開,我剛走近便瞧見喬治滿臉血汙地站在營地的當中,在他身後是手持長槍的麵無表情的娃娃兵。
康托比氣極敗壞連向他腹部砸去幾拳,還有一拳打在他的嘴唇,我看見他蹲下身體吐出一口血。
“給我槍斃他,槍斃他。”康托比大聲地叫囂。
幾個娃娃兵走到喬治的前麵舉起槍,康托比揮著手道:“3,2,1,開槍……”
“停手。”我將喉嚨口的聲音喊了出來,邁著堅定的步伐一步步走向營地,讓自己暴露在刺眼的燈光下,暴露在一枝枝槍口下。
“諾,你怎麼回來了,快逃,不要管我。”喬治焦急地喊著。
我笑笑,真夠傻的,這種情形我還能逃得脫嗎。我向他們越走越近,走到他們的麵前,看清了喬治的樣子,他的眼眶被打得瘀青,牙齒也掉了兩顆,眉弓上還有一道劃開的血口。
“中國女人?還是日本女人?”康托比獰笑著。
“i am chinese,來自遙遠的東方,龍的傳人。”我大聲地道,當說出我是中國人後心底突然湧出一種無法言說的自豪感。
“中國女人,有意思,你和這些英國兵是一夥。”康托比歪著脖子看著我。
額頭貼上了冰冷的槍口,我笑了笑,迎視著他陰冷的目光傲然道:“我是醫生,我知道你們當中有許多人感染霍亂,所以我想和你做一個交易,如果我能治好你們的病請釋放被你抓捕的英國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