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神子之臨凡兮,與眾生以福澤】
……
八月初四,陰雨綿綿。
樹林裏白蒙蒙一層霧氣,一條小路從林子裏延伸出來。路旁的花兒早已全身濕透,泥濘的地麵依稀有些腳印,證明曾有人經過它們的身旁。
花兒自然是不會一一記得那些路過的人們的。它們隻是在風中擺動身軀,在雨中濕潤羽毛。
有人路過它們,還有人踩踏它們。花兒自然也是不會介意的。它們隻是旁觀,隻是忍受,隻是成長。誰會記得它們呢?誰會正視它們呢?
一雙眼睛,盯住了它。
這是一雙清澈的眼,充滿了好奇與探尋的欲望;這是一朵秀美的花,在視線下揮了揮手。
你是?
鼻子湊了過來,聞了聞。“好香啊。”
他是第一個過來看著它,聞著它的人。於是花兒笑了。
遠處炊煙嫋嫋,一群孩子嘻嘻鬧鬧的聲音傳來。“書棋,幹嘛呢?再不回去,小心你娘打你!”
少年爬起身子,視線從花兒的身上移開。“嚷什麼!這就來!”
花兒目送他離開。再會,少年。
……
“我跟你們說過,別把我阿嬸說得跟你們娘似的。”書棋沒好氣說道,“我阿嬸從不打人。”
身邊的小夥伴說了,“得了吧書棋。哪有娘不打娃娃的道理?”
“對呀對呀,”起哄的人挺多,“而且啊,書棋的娘,還是後娘。後娘打人就更凶了。你看坐我後麵的阿強,三天兩頭挨打。”
和書棋住得比較近的知情人開始爆料。“書棋,你說你阿嬸從不打人,可是我聽我娘說了,你阿嬸還在衙門裏辦過差。這麼凶的女人,肯定是會打人的。說不定,你丁叔就不知道被打了好多次呢。”
“放你娘的臭屁!”書棋罵道,“我丁叔才不會被打呢。他每次被阿嬸瞪一眼,就不敢說話了。”
“哈哈哈!”朋友們都笑了起來。
書棋也笑了,把背上的書袋取下,拎在手裏走,時不時甩起來。
“先生明天和後天放我們兩天假,誰去河邊玩?”有好事的問了一句。
“病了吧,先生?”書棋問。
“誰知道呢。早上我看到他兒子來家裏找他,說是家裏親戚有事,要去一趟。”
“難怪,”書棋一跳,越過一條小河溝,“我說怎麼今天才中午就放我們走了。”
“書棋,你學得真快啊。今年才開始上學,就比我們還會得多了。”
書棋揉了揉鼻子,笑道:“那是你們笨。我多勤奮啊,在學堂裏上課,在家裏也上課。”
有人就問了,“我聽說,你爹是個大秀才,在家裏也教你念書?”
書棋嗤之以鼻,“什麼秀才!我丁叔說了,皇帝沒了,秀才也跟著沒了。現在的人,都要學新文化、新知識。”
“書棋哥。新知識,那是什麼?”年幼的孩子拉著自己家哥哥的手,一步一步跟著走,邊走邊問,目光還是盯著地麵,生怕沒走穩摔一跤。
“就是,嗯……”書棋自己也不太懂,一邊走著,腦袋裏琢磨了一下,“就是很新奇的那些東西。”
“不學念書認字了嗎?”班裏學字最慢的孩子帶著希冀問道。
“屁!”書棋說道,“丁叔說了,念書認字是最基本的。學啥都要念書認字!而且有些很重要的,還要背下來。”
“天哪!”那個孩子恐懼道,“要是哪天我們都可以不用念書就好了。”
“瞧你那點出息!丁叔說了,念書是大事,是一輩子都要念下去的。”
“嘖嘖……”那孩子嚇到了,不敢再說。
“除了這個,”書棋補充道,“我阿嬸還教我練武,還說將來帶我去上海,教我畫畫。”
“哈哈,畫畫有啥用呢?”有孩子譏諷道,“學完了給人去當畫匠嗎?”
“就是,”立馬有人附和,“要我說,學武功還有點用,這樣我們在街上遇到小壞蛋,就不怕他們欺負我們了。書棋可以去打他們。”
“對呀對呀。要是以後長大了,還能去城裏打拳賣手藝。也不怕餓死了。”
“你們呀……”書棋很不屑地瞥他們一眼,“真是朽木不可雕也。”這話當然是丁文書經常罵他的。沒想到在這裏有了用武之地,書棋心裏很開心,原來居高臨下的感覺這麼安逸。真好。
那個年幼的孩子又問了:“書棋哥,什麼叫‘羞畝不可叼野’?”
“切!”書棋拒絕回答。因為他也一知半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