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文書不好再追,生怕激怒醉漢。醉漢發瘋,他是見過的。當然並不是他的父親,而是他的嶽父。柳老爺子練武之人,就好喝個黃湯。平日裏本就耀武揚威慣了,一旦耍起酒瘋,沒人能製得住。即使平日裏把親爹罵得毫無還嘴之力的柳小姐,遇到父親喝醉了酒,也隻有關門掩耳一個辦法。
“嘿!好家夥!又喝這麼多!”旁邊酒肆裏的夥計在門口看到了全程,用圍兜擦著手,嘴裏笑道。
丁文書認得這個夥計,是西河口一個出了名的話多之人。
“怎麼,他這幾天常喝這麼多?”他問道。
夥計見有人問話,開心得不得了,彷佛勞累一天之後的獎賞。“喲,這不是丁先生嗎。您問我呢?是。可不是麼。這成公子喝酒確實厲害。不光這幾天,好一段日子了,經常性的喝醉。”
“有一段日子了?”
“那當然。您還別不信。有人說啊……”丁文書苦笑,又是“有人說”。夥計沒顧他臉上的表情,繼續說他的故事。“有人說啊,這成公子娶的那個媳婦,肚子不爭氣。這不是麼,成親好久了,也沒生個孩子。他那個老母親呢,就天天罵他。”
“罵他?”
“是啊。哦,當然了,兒子和媳婦都挨罵。這種事,您也知道。當男人的,肯定就煩啦。所以今年開春的時候,這成公子就常來我們這兒喝酒。俗話說得好,一醉解千愁嘛。”
“天天來?”
“反正,隔三差五,總到。其實成公子以前不好喝酒,他以往跟一些個朋友來我們這兒,也是吃得多,喝得少。可要不說男人天生都有量呢?真要放開了喝,馬上就有癮了。”夥計嘴裏上了弦,說個沒完,“這幾天他家裏老太太過世了,就喝得更厲害了。這麼個喝法,他家老爺子留下來的生意,恐怕也做不成咯。”
“老太太的事,都知道了?”
“瞧您說的,這西河口能有多大?還能有我不知道的事?”夥計很驕傲。
那倒是。“這一年到頭,他該在你這兒花了不少錢吧?”
“嗨!銀子不銀子的,那都是掌櫃的賺了,輪到我還能有多少?不過算您說準了,這成公子還真是被我們掌櫃的當成了財神爺。沒有他,我們這一天得少賺不少。可要不人家說成公子敗家呢。真要把後半輩子都交在我們這兒?那指不定哪天他那家裏得讓他給虧空了。”
丁文書不願再扯淡下去,說了幾句恭喜發財,告辭回家了。
……
次日,差人回稟,說有人報官。
孫大人昨天夜裏不知怎麼染上了風寒,將案子推給了丁文書。
丁文書無奈上堂,卻見大堂裏等著的竟是成英。
“成英?怎麼是你?”
成英也有些驚訝,但轉瞬平複了神情,拱了拱手,“文書兄。”
他臉上還帶著一些昨天夜裏的酒氣,臉龐透著一絲微紅。
“客氣了。你來這裏,是有什麼事麼?”丁文書讓了座,又坐在他旁邊。
“嗯。文書兄,其實……是我家裏的事。我來報官。”
“家裏的事?”丁文書心裏一咯噔,一股不妙的預感油然而生,“說說看。”
“嗯……”成英閉眼,沉默了一陣,後又說道:“其實……是我那個夫人。”
“尊夫人怎麼了?”
“我要休了她!”
“休妻?”丁文書很驚訝,“為何?”
“這個嘛……”成英很猶豫,似乎不想明說。
丁文書沉吟一番,“成英啊,現在不比當初了。如果是舊社會,你說休妻,隻要家裏同意,鄉鄰也能證明你妻子不賢淑,寫一張紙也就休了。可現在是新社會,解除婚姻關係,可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的。”
“是啊。這不找到衙門來了麼?怎麼,孫老爺沒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