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文書拿出酒來,很開心。給書棋倒了一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書棋勸他少喝點,但他搖頭不答應。“沒事,沒事。高興的時候,就應該喝幾口。哈哈。”
他喝一口酒,又看一眼書棋,嘴裏樂個不停,居然忘記了夾菜。
“丁叔,你吃菜啊,看我幹嘛?我又不會跑了。”書棋笑道。
“嘿嘿!臭小子,你還不會跑?你當初可跑得比誰都快!”丁文書故意埋怨。
二十歲那年,書棋突然從柳老太公的武館內離開了。沒有留下任何話,就這麼悄無聲息地走了。書棋不願多談,丁文書也沒有多問。他想,或許是這孩子始終沒有歸宿感吧。他太了解這些農村的孩子了,特別是書棋這樣的孤兒。書棋跟著他們學文化、學手藝,其實是因為害怕。害怕哪天自己又變成孤零零一個人而連混飯吃的本事都沒有。而丁文書與柳小姐在上海有了自己的孩子,這就讓書棋的恐懼又加深了一層。
書棋離開之後,柳小姐一直在悔恨,自己責備自己。她因為沉浸在做母親的快樂之中,卻沒有注意到書棋的落寞。“我早該看出來的……”這是她想起書棋時,經常在丁文書耳邊說的話。
不過,現在好了。這臭小子回來了。人也長大了,很有精神,也該是很懂事的、能獨當一麵的男子漢了。這也算一家團圓吧,丁文書笑著想道。
“丁叔,你怎麼一個人回西河口了?”書棋問道。
“哦。是這樣。你柳外公年紀大了,沒打算再開武館。他現在安度晚年,不再去想什麼生意經了。你丁叔我呢,自然就沒有當會計的活了。”
書棋明白了,點點頭。他很了解丁叔的脾氣,是絕不會願意在丈人家裏白吃白喝的。可讓他奇怪的是,為什麼丁叔沒有跟著阿嬸一起?
丁文書繼續說道:“西河口這邊需要有了解當地情況的人去做事。我呢,又在以前的衙門裏幹過,所以順理成章就繼續做這個了。”
“阿嬸呢?她怎麼沒跟你一起?”
“她……”丁文書有些猶豫,“她原本是跟我在一塊呆著的,可是現在……有別的事。”
書棋若有所思,壓低聲音問道:“阿嬸是共產黨了吧?”
“你怎麼知道?”丁文書一驚。
“一個月前,我遇到她了。當時我正在……正在查一個案子。”書棋不想說自己在斧頭幫做事,隨口說了幾句,“遇到了阿嬸。她勸我跟著共產黨幹,還說你和她……都是共產黨。”柳小姐對自己說這話的時候,書棋心裏恍然大悟。既然老田跟阿嬸是一路人,那麼阿嬸該早就知道他的行蹤了。這次突然從背後製服他,想是怕他像上次一樣逃走。
丁文書疑道:“她真這麼說?”
“對啊。怎麼?”
丁文書哈哈大笑,“你這個阿嬸啊,就是有心計。她是共產黨不假,我可沒加入。當初離開上海的時候,孩子跟著外公住,她和我一起回了西河口……”
聽丁叔這樣解釋,書棋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西河口當地也有共產黨的遊擊隊,剿匪期間,丁文書與柳小姐抱著同情的念頭,收留過幾個紅軍戰士。在這些人借住期間,柳小姐與他們交談溝通,最終加入了共產黨。而丁文書並沒有參加,柳小姐也讚同不讓他參加。“我跟著他們是去上戰場,你一個文弱書生,算怎麼回事?”這是她的原話。丁文書說自己可以做別的文字類的工作,但他自己明白,這就意味著要去後方,也意味著夫妻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