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境羌晥,望舒閣內。
百裏撚坐在軟墊之上,自他回到羌晥,涼席便已經換成了軟墊,吸熱的陶缸也搬了出去,天氣說變就變,走之前還頂著偌大的太陽,不過半月便已然涼了下來。
今夜的風有些大,一個人影從東窗進了望舒閣,不一會子窗子也關了,房間裏多點了幾根蠟。
莫湮跪在百裏撚腳下,他剛從西昭回來,“主上,屬下回來了。”
百裏撚手執朱雀玉筆,正在作畫,“越洆那邊可有動靜?”
莫湮點頭,“正如主上所預料的,越洆一聽到老西昭王身亡的消息,震怒不已,一貫還算穩重的他,直接砸掉了這次南明回禮的玉雕,長公主也勸不住,當夜便去清點兵馬,決意討伐南明,似與南明不戰不休。”
百裏撚作畫的手頓了一下,墨汁滴在了山水畫的中間,這不經意一點墨,倒沒破壞了山水畫的整體,反而有幾分異樣的和諧美感。
百裏撚放下了朱雀玉筆。
“如今的西昭也算是兵強馬壯,雖然此時點兵對南明宣戰,不見得會贏,但也不見得會吃多少苦頭,畢竟曹將軍一家殞沒,南明已經不是七年前,征戰我大薑王朝的南明了。”
百裏撚嘴角溢出一絲冷笑,眸色漸深,“他是贏不了,可是若我幫襯一把呢。”
西昭便有了勝機,南明自然也多了一份危機。
百裏撚緩緩抬起眸子,朝著東方看了兩眼,眼神之中帶著一抹決絕的冷厲,“時機已然成熟,將這兩封信分別送去北晏和西昭吧。”
書桌之上有百裏撚早就寫好的書信,莫湮看了百裏撚一眼,點點頭,撿起兩封書信,退了出去。
不隻是百裏撚,他等這一天,也等得太久了。
……
莫湮連夜出了望舒閣,沒料想在望舒閣門口撞倒一人,他看著倒在地上哎呦亂叫的人,皺起了眉頭。月光還算明亮,看得清躺在地上的衛禹。
“你在這裏做什麼?!”莫湮瞪著衛禹,沒什麼好臉色。
衛禹捂著疼痛的肩膀,從地上爬起來,“你這個人走路不長眼麼?怎麼不多瞧著點,就瞎走!”
衛禹一臉怒氣,好好走著路,突然間就被撞得摔個四腳朝天,誰能不生氣呢。
“這麼晚了,你來望舒閣做什麼?”莫湮依舊緊盯著衛禹,沒空和他扯皮,十分謹慎。
衛禹瞪了他一眼,“王上讓我給百裏先生送點東西過來,放下就走,倒是你……你這麼晚穿成這樣幹什麼去?”
衛禹在莫湮身上打量,莫湮著了一身黑衣,還背了一個小包袱,似乎要去哪裏似的,讓人難免心疑。
“不甘你的事!”
莫湮甩了他一個冷眼,轉頭便躍上屋頂,人消失在夜色之中,衛禹還沒來得及開口呢,那人已經消失不見,連讓他說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切,回回這樣!輕功好了不起啊!”
衛禹甩了一把手,還翻了一個大白眼,回回被莫湮的輕功甩得連人影都看不著,他不服氣,卻也無可奈何。
衛禹轉身往望舒閣,剛走了兩步停下,又朝莫湮消失的方向看去,“這麼晚,他要去哪裏?是百裏先生有什麼命令嗎?”
抿著嘴唇,衛禹的眼神也深了許多。
第二日,剛下朝,賽戩便來了望舒閣,朝堂之上大庶長還談及了老西昭王身亡,越洆日前已經繼位成為了新的西昭王,西昭與羌晥接壤,這點消息自然也會先傳進羌晥來。
而越洆在羌晥境內操練的兵馬也皆調回西昭,饒是賽戩也覺得形勢有幾分緊張。
“撚兒又在作畫了嗎?”賽戩一進望舒閣,便瞧見了東窗下,安靜作畫的百裏撚。
“王上下朝了。”百裏撚沒抬頭,隨口一句。
賽戩湊到百裏撚的身邊,“撚兒在畫什麼呢?”
“江山圖。”百裏撚淡淡道。
“又畫江山圖?撚兒好像十分喜歡畫天下江山,本王也來瞧瞧。”
賽戩湊到近前,看著百裏撚筆下的畫作,現入眼的便是一條蒼玉山脈,山脈隔著中原與羌晥,賽戩沒去過中原,但是瞧著這畫作十分詳盡,連小河小山都盡收眼底,北晏南明西昭羌晥,再一些邊陲小國,均浮現在畫中。
“撚兒對著天下的土地河流很是了然啊,竟畫得如此詳盡。”賽戩感歎一聲。
百裏撚微微抬起眸子,“這片江山曾經是為一體,戰亂將它分成小小塊塊,這天下江山原本屬於一個國家,一個君王。”
而他也曾是這天下之主,是這個君王,自然對國土河流分外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