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撚踏進閣樓之時,宇文泱正在飲酒,酒壇滾落滿地,還有些砸碎的酒壇碎片,伺候的丫鬟全都站在外麵,小聲哭泣,不敢進來,想來是宇文泱脾氣不好,或是嚇到了她們。
隋義把百裏撚送進來,就離開了,北晏軍剛剛攻下南明,軍中還有諸多事情等著隋義去處理,攻下南明之後,宇文泱就撒手不管,要不是隋義管著,恐怕奸|淫擄掠之事,必定會在城中發生,好在隋義雖是粗人,但懂得仁義,比宇文泱要強上許多。
百裏撚瞧著頹坐在燈下的宇文泱,眼神之中閃過一絲厭棄,但終究還是坐在了一旁,先開了口,隻是語氣,有些漠然。
“不知宇文將軍有何要事?”
宇文泱終於發現了百裏撚,他緩緩抬起頭,將手中的酒壇扔在一邊,伸手就將百裏撚拽了過來,低垂的眼睛中,毫無精神,還打著酒嗝,“聽聞……聽聞先生替本將軍攔截了那張佑?”
隋義已經將百裏撚的去向告知宇文泱,百裏撚猜測出張佑要去西昭幫救兵,便前去阻攔,此事他沒瞞著隋義,借著西北風渡江進攻南明的主意,也是百裏撚所出,這些隋義均告知了宇文泱。
百裏撚表情淡漠:“舉手之勞,將軍不必放在心上。”
宇文泱卻突然大笑起來,拉住百裏撚道的手,來回揉搓,“先生不虧是南林神機子啊,巧心妙計無人能及,竟能猜測出那張佑大夫要去西昭搬救兵,還能攔截下來,讓……讓本將軍順利拿下南明,先生嗝……先生真是妙……妙……”
酒喝得太多,宇文泱說話都斷斷續續,滿是酒氣,全都呼在了百裏撚的臉上,百裏撚皺了一下眉頭,眼底有些冷,他甩掉了宇文泱的手。
“將軍喝多了,有什麼事,明日再談吧。”
百裏撚抬腳往外走,可是宇文泱卻沒有放他走的意思,伸手就拽住了他的手腕,剛才昏脹的感覺突然消失,眼神銳利起來,抓著百裏撚的手也有些重,無比白皙的皮膚,印上了紅印。
“本將軍要殺了公孫執!”宇文泱語氣堅定,沒了酒氣。
百裏撚麵露疑惑,他回頭看向宇文泱,“你沒殺了他?”
以宇文泱的暴戾,他攻進南明之後,怎麼可能會留公孫執活命,如今的他還有什麼是在乎的,隻有無盡的殺戮吧。
提到此事,宇文泱也麵露狠厲,“本將軍是要殺了他,都是隋義那個廢物攔著本將軍!”
“隋將軍攔得住將軍?”百裏撚唇角有一絲冷笑,他才不相信宇文泱會聽隋義的勸,他現在,誰的話也聽不得,隻會一意孤行。
宇文泱的眸子垂了下來,“本將軍無所謂,可是不能王上背負暴戾的名聲。”
原來如此。百裏撚心中也明白了幾分,若是因著仲演,宇文泱確實能平靜幾分,他不想要仲演背負暴戾的名聲,卻也更不想讓公孫執活命。
“那將軍想要我做什麼?”百裏撚輕聲道。
宇文泱眸子閃過一絲鋒利,他突然伸手,勾起了百裏撚的下巴,手指在他下顎線劃過,看著這張讓人恍惚的俊顏,眼神深沉,“殺了他!本將軍要你殺了他,不被天下人非議地殺了他。先生不是滿腹妙計嗎?本將軍相信先生能做到。”
他看向百裏撚的眼神中,有幾分複雜,宇文泱知道百裏撚很聰明,知道他能做到。想起,從百裏撚隨他入北晏,到如今,他已經幫他做過不少事情,貢獻了不少妙計,隻是不知道為何,從百裏撚來到身邊,他就從未真正舒心過,糟心事一樁接著一樁,到現在,他已經心如死灰。
百裏撚自然不知道宇文泱的想法,隻是他的動作讓他染上了慍色,推開宇文泱的手,他卻也沒拒絕。“好,知道了。”
宇文泱讓他做的事,他沒拒絕過,而同樣,宇文泱不想做的事,百裏撚也沒法動搖過,這一點宇文泱心中有數,他想要把如今的敗事推到百裏撚的頭上,也是說不通的。
宇文泱沒因百裏撚推開他而生氣,隻是又端起了一杯酒,幽幽開口:
“給本將軍算一卦吧,你不是以巧算名揚天下的南林神機子麼。”
百裏撚挑眉看了他一眼,語氣涼薄,“將軍不是不相信這些江湖之術麼?現在相信了?”
“本將軍也不知道,你就算一卦吧。本將軍記得你初來北晏時,給北晏給王上算過,天下人皆說靈驗,今兒也給本將軍算一卦吧。”宇文泱的語氣有些喪,事到如今他已經沒了當年滿腔盛氣,隻有頹然和沉重。
百裏撚看著麵前宇文泱,眸色有些深沉,垂下眸子,沒說話,而是拿出羅盤,為宇文泱算了一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