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春風揚,冬日裏多大雪,破了春之後卻日日都是豔陽天。尤其立春後,陶陽城的枯樹都抽了新芽,比北境的樹木早綠了起來。百裏撚在北境時,春風還沒有那麼暖,北境的春日本就比西邊陶陽要晚來幾天,百裏撚在陶陽這幾日,算是搶賞了早春,春燕綠樹芽,一樣也沒落下。
百裏撚站在高鳴台的閣樓之上,這是他早些時候住過的地方,沒成想輾轉許久又站在了這裏。他麵朝著西邊,能看到西邊的蒼玉山,隻是他本想要瞧一瞧那廣袤的羌晥草原,卻被蒼玉山擋了個結實,一眼也未能瞥見。
春風送暖還乍寒,百裏撚又站在高處,莫湮怕他著了涼,特地拿了一白鵝毛的披風給他披上,“主上,您在這裏站了許久了,該回屋取取暖了。”
百裏撚的眸子依舊對著西邊,並未收回來,“王上回來了嗎?”
自從和百裏撚談過之後,賽戩還真考量了他的話,今日一大早便去了前殿,招了大庶長過來,還有幾位文臣大將,一並在前殿商討著。想來商討的也是聯姻之事,這是到底成或者敗,全然便在這幾天了。
“羌晥王還未回來,不過讓人送了午膳過來,讓您先吃著。”莫湮道。
百裏撚點點頭,“知道了。”他正欲轉身回屋中,不經意低眸掃了閣樓下一眼,那閣樓下不遠處的另一個宮道上,一個身著茜素紅長袍的女子飛奔而過,她騎著一匹赤馬,身姿帶著幾分驍勇,堂而皇之騎馬奔過前殿,仿佛把這高鳴台當做是羌晥草原了。
“那人是……塞姝公主?”百裏撚抬著眸子,能在高鳴台如何肆意妄為的,應當也就是這唯一的公主,賽戩之妹塞姝。她雖不是嫡公主,可賽戩並無嫡親的兄弟姐妹,隻有一位親王叔,王叔膝下八個孩子,卻隻有老八塞姝是掌上明珠,其他皆是馳騁沙場的男兒郎,而這唯一的掌上明珠唯一的公主,卻也隨了草原人的性子,最是驍勇善戰,更善騎術。
百裏撚不用多猜,也能知道那人就是塞姝了。
莫湮果然點了點頭,“回主上,那人就是前幾日才來到陶陽城的塞姝公主,她本在蒼玉山內的羌晥草原,是羌晥王親自將人接來了陶陽城,應當為得是聯姻之事。”
“塞姝如今住在何處?”百裏撚問。
莫湮想了想,才指著不遠處的一處樓閣,“金殊閣。就那邊,最高聳華麗的那處樓閣,離著羌晥王寢宮很近,下了台階往西邊轉個彎就是。”
百裏撚瞧著那處的樓閣,眸子微微抬起,“塞姝公主應當頗受寵愛吧。”不然也不會由著她在王宮騎馬,更不會讓她住在金殊閣。
莫湮點頭回應道:“塞氏王室多男寡女,隻有一位公主,雖出自旁係,但依舊深受寵愛,羌晥王最疼愛他這個妹妹。”
“最受寵愛的公主?”百裏撚卻垂下眸子,喃喃念著這句話,有風吹過他的麵頰,劉海隨風飄蕩,“最受寵愛的公主,卻要和各國聯姻之事,牽扯在一起,公主烈性,怎麼可能任由擺布呢。”
百裏撚將方才看過的書卷遞給了莫湮,他則轉身往下了台階。賽戩的寢宮望北樓乃是高鳴台最為高聳的地方,這望北樓的名字也是賽戩不久前才定下。百裏撚以大薑國君的身份來羌晥,本來是安排在高鳴台的西苑,隻是莫湮等一眾隨從皆住在西苑,他卻住在望北樓。
望北樓離著塞姝的金殊閣很近,下了這一條長石階,便能轉到金殊閣門前。
……
高鳴台,西邊馬廄。
身著茜素紅長袍的塞姝,從赤馬上一躍而下,她未梳發髻,隻用一個金冠落在頭頂,留下長發冠成馬尾,下馬之時馬尾隨身體晃動,大有一份不輸男兒的英氣。
她將韁繩扔給了也在馬廄的衛禹,笑得十分爽朗,“小衛子,這赤騰烈馬本公主可給了你了!要是王兄問起來,可沒我的事兒了!”
塞姝一直眼饞賽戩的赤騰烈馬,可是這馬也是賽戩的心愛之物,從不許她騎。而這次從羌晥草原進陶陽城,賽戩許她騎一次,不過還要衛禹親自盯著,怕她一得意,把他的寶貝馬騎回羌晥草原,那賽戩可就得不償失。
衛禹抬眸瞧了塞姝一眼,他從來就跟在賽戩身邊,與這塞姝公主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彼此從未當對方是公主或侍衛,像是玩伴一樣熟悉,自然也像是玩伴一樣毫不拘禮。
衛禹瞪了塞姝一眼,滿眼神裏都是嫌棄,“我的公主殿下,你總算把赤騰烈馬還了回來,你也就趁著王上在前殿商討大事,騎這麼一回吧,要是王上知道你騎著赤騰烈馬在王宮瞎轉悠,他早就把你拎下來了!”
衛禹說得倒是實話,上次還在羌晥草原之時,塞姝偷騎赤騰烈馬,就被賽戩當場拎了下來,從點腳起身到把塞姝扔在地上,不過一眨眼的功夫而已。
塞姝撇撇嘴,埋怨的眼神掃了衛禹一眼,“你還好意思說!上次本公主偷騎赤騰烈馬,被王上逮到,摔傷了胳膊,還不是因為你告的密!別以為本公主忘了此事,我記得真真的呢!”
衛禹低著眸子,有幾分心虛,雖然他也不是故意去告密,可是上次之事到底是他說漏了嘴,還惹得塞姝摔傷了胳膊,躺了整整兩個月才能起身。不過衛禹也沒有丟了氣勢,他抬起眸子幽幽道:“你胳膊好了之後,追著我打了三個月,我也沒忘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