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普照,晨日裏的陽光並不刺眼,可是照到百裏撚的臉上之時,還是灼得他醒了過來。百裏撚輕輕睜開眼睛,正好對上窗口處撒過來的明光,剛剛睜開的眼睛便又閉了起來。雖瞧不見光景,可是百裏撚感覺有宮人進了內室,將窗戶關了起來,百裏撚這才重新睜開眼睛。
旁邊已經沒了人。
宮人過來伺候百裏撚更衣,他瞧著桌上的記著名單的白絹布也沒了,他便問宮人,“王上上朝去了?”
宮人老實回答,“是,王上讓公子不必等他,先用早膳,早膳已經在外堂放置好。”
百裏撚點點頭,他又朝窗口看了一眼,窗子是昨晚他打開的,他喜歡光透進來。而這一夜枕著月光,他睡得太踏實,以至於這個時間才醒過來。他朝屋內看了兩眼,莫湮還沒有回來,若是他在,百裏撚不用別人。
百裏撚用過早膳,便門前簷下置了木桌鋪了軟墊,簷下的風鈴泠泠作響,檀木桌上的清茶香味悠長,百裏撚就坐在簷下看書飲茶,偷得閑光曬著春日裏的暖陽,煞是悠閑清淡,而不遠處的大殿之上,卻是暗潮湧動。
高鳴台,大殿之上。
賽戩坐在大殿龍椅上,他依舊是一隻腳踩著座椅,一隻腳搭在一邊,坐得煞是“豪爽”。而手中捏著的正是那份名單,他來回看著,又對著大殿下麵的臣子,瞧著名字和人都對上號,這才扔掉了手中的白絹布。
殿下站著十幾位大臣,除了站在一旁的大庶長柳竟,其餘皆是那白絹布上書寫過的大臣。而殿下還擺著好幾箱子金銀珠寶、書畫字卷,以及剛剛從西昭返回羌晥,便被帶到大殿的使臣,還有一旁與他同來的西昭使臣。
賽戩不是公孫執,他不喜歡用各種手段檢測手下人的忠誠度,他更願意將所有事情都攤開,放置在明麵上。不過他沒有把百裏撚的名單扔到眾臣麵前,而是在西昭使臣身上翻了一遍,果不其然得到了相同的名單,百裏撚說得沒錯,越織心確實打了歪主意,更何況還有這幾箱子金銀珠寶呢。
西昭使臣定是不會交代的,還指責賽戩不尊禮數,隨意搜刮他國使臣。可是賽戩是誰?他當然不會聽從使臣的禮數之言,他也知道從使臣嘴裏問不出什麼來,隻搜了他想要的東西,便把人趕去了偏殿,留著送禮名單與厚禮在大殿上。
眾大臣也不是傻子,一瞧名單和厚禮,心中便明白了幾分,知道這是西昭王室要拉攏自己,卻被賽戩得了消息,這才有如今的場麵。
遷都陶陽後剛被奉為公乘爵的許江立刻站了出來,他隻看了那名單一眼便明白了其中含義,許江直接跪了下去,他雙手供在前,“王上,這名單上雖有老臣的名諱,可老臣對羌晥赤膽忠誠,絕不會因為區區身外之財,動搖心中根本!”
許江跪下之後,爾後的十幾位大臣也跪了下來,附議許江的話。許江的人雖然跪在殿下,可是並沒有多少懼怕,這並不是囂張,而是對自己的信任,即便這禮送到許江府上,他也會送進高鳴台,給王上過目。
而他這份坦然,賽戩也看得出來,正因為看得出來,才會在厚禮送入各位大臣府邸前,將東西劫了過來,而沒等著厚禮送入各位大臣府中後,再“人贓俱獲”。
雖然賽戩相信許江的忠心,可是他並沒有立刻讓他起身,而是走下大殿,圍著跪倒在地上的大臣們走了一圈,又走到裝著書畫字卷的箱子前,撿了兩幅字畫,在手中把玩兩下。
“越織心還真夠下血本。”賽戩拍了拍手,玩味地說著。這些厚禮還真是“對症下藥”,皆是大臣們喜愛之物,比如上好的字畫丹青,便是許江最愛之物,他身在蒼玉山之時就愛中原字畫,賽戩還去他府中觀賞過。
許江一看那字畫,眉頭皺得更是緊,他看向賽戩,再度開口,“王上,臣無不忠之心!若王上因為這些西昭送來的金銀珠寶,及莫名其妙的名單,就將微臣打上叛國的罪名,臣實屬不甘。恕微臣妄言,天下各國想要和羌晥交好的比比皆是,想要買通羌晥臣子之人,更是比比皆是,臣自知不能杜絕這些他國之人的邪念,可是臣擔保自身清白,忠心為國忠心為主,絕無二心!”
“若王上因為此事而疑心老臣,遷怒老臣,那老臣可真是冤大頭了!也當真心寒!”許江跪倒在地上,聲聲句句鏗鏘有力。
許江是羌晥老臣,和柳竟乃是好友,柳竟襲承大庶長之爵,他承公乘之爵。柳竟向來待人溫和,話多且柔,而許江卻與他截然相反,他平時不愛言辭,可是說出來的話卻夠犀利,毫無溫和。這樣的事情堆在身上,他怎麼忍受得住。
賽戩轉頭瞧了地上的許江一眼,一邊把玩著手中的書畫,一邊走到了許江麵前,他蹲在地上,於跪在地上的許江平目而視,前者帶著點不正經,後者而眉頭緊鎖,有些不解。
賽戩拿著手中的書畫,就在許江頭上狠狠敲了一下,“你還心寒?你還冤大頭!?本王要是想冤枉你,就應該等著這書畫送進你府邸,再殺過去把你拽進高鳴台!”
“王上……”許江皺著眉頭,他有點不解,隨後一想又抬起頭來,“王上說‘冤枉’?王上的意思是相信老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