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呂興周,是淩晨三點多的事情了。
隻不過陳啟宇沒有想到,再見到呂興周的時候,會是在停屍間裏。曾經鮮活的一個人,三個小時之前還能和他通話的一個人,如今以一種極度難看的姿態,躺在冰冷的停屍間裏,渾身包裹在獻血裏。
說實話,陳啟宇其實沒能認出呂興周來,他隻勉強認出了呂興周身上穿著的那件襯衫,畢竟前幾天大家聚會的時候,呂興周還穿過。
但這也不能怪陳啟宇,任何一個人,從那麼高的樓上掉下來,以腦袋先著地的姿勢重重砸下來之後,基本都是麵目全非。
陳啟宇對於屍體的接受程度一直很差,大約是當年目睹父母雙亡留下的後遺症。之前,像這樣有屍體的案件,也都是聞人煜出麵。可這一次,卻隻能靠陳啟宇自己麵對。
好在,幾個和他一樣,出門找呂興周的朋友都來了,大家結伴而來,互相扶持著認了人,東拚西湊的,也算認了個完整,死的的確是呂興周無誤了。
坐在警局的走廊上,陳啟宇覺得自己的胃一直在犯惡心,有種想吐又吐不出來的感覺,胸口悶悶的特別不舒服。他的幾個朋友已經陸續離開了,隻剩陳啟宇覺得有話要跟警方說,才留了下來。
韓碩從走廊的另一頭走了過來,遞給陳啟宇一瓶水:“聽他們說,你找我。”說著韓碩便在陳啟宇身邊的空位坐下。
陳啟宇接過水,毫不猶豫的打開,仰頭猛地灌了幾口,因為喝得太猛,水都撒到了他的衣服前襟上。但陳啟宇也顧不上這些,他用手背抹了抹嘴角的水漬,把瓶子扔在一邊。
“呂興周是怎麼死的?”韓碩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陳啟宇,和平時嬉皮笑臉的樣子全然不同,神情是全然的嚴肅。
韓碩從剛才接待了陳啟宇他們的警員那裏,知道呂興周是陳啟宇的朋友。他想著陳啟宇定然一時間難以接受朋友突如其來的死亡,所以韓碩伸手拍了拍陳啟宇的肩膀,然後才緩緩的開口:“雖然法醫那邊的報告還沒有出來,不過我剛才去了一趟,基本上,是自殺。你們,節哀順變。”
韓碩自然不是冒然的說出這番話的,一來,他去的時候,法醫的工作基本已經接近了尾聲,對於死亡原因的判斷也十分清晰了,呂興周的身上,沒有外傷,也沒有被人脅迫的痕跡,的確是死於墜樓;二來,事發現場的勘察,也能說明呂興周是死於自殺而不是他殺。
“不可能,不可能的,他不會自殺的。”陳啟宇顯然並不滿意韓碩的回答,他抱著腦袋搖了搖,不知道是不敢置信,還是想把呂興周那支離破碎的屍體影像從自己的腦袋裏趕出去。
“另外,剛才你的朋友,給我們提供了呂興周的遺書。”韓碩看著陳啟宇失魂落魄的樣子,拍了拍他的背。
陳啟宇似乎沒有聽到韓碩的話,低頭像是陷入了沉思。過了一會,陳啟宇才突然意識到韓碩剛才所說的這句話的意思,他轉身雙手抓著韓碩的手臂,滿臉的詫異:“你說誰的遺書?”
“呂興周的遺書,”韓碩看了陳啟宇一眼,“你的朋友在呂興周的社交平台上,找到了他發布的遺書,時間基本跟他的死亡時間接近。我們在天台上找到了他和鞋子放在一起的手機,最後使用的軟件,的確就是發布遺書的社交平台。”
看著和聞人煜同樣的一張臉,卻全然不同的神情,韓碩歎了口氣,告訴陳啟宇:“你若有他的社交平台,便自己看看吧。”
陳啟宇平時很少上這種社交平台,雖然和朋友們相互關注,但並不太去注意。他摸出手機,翻出了呂興周的賬號。
最後發布的一篇,的確是呂興周的遺書,而且因為之前的幾起自殺的事件,呂興周的博文下麵,還有不少網友的評論,都是勸他放棄自殺的念頭,勇敢的活下來的話語。
呂興周的遺書不長,百來個字,說到要去自殺,不過是覺得日複一日的平淡生活,一眼望得到頭的無趣人生,讓人生無可戀而已。
陳啟宇看完遺書,又往前翻了翻呂興周以往發布的內容。呂興周更新的東西不多,近一個多月倒是頗為頻繁,多是記錄了些生活感想,隻是字裏行間的情緒頗為壓抑,倒是與他在生活裏和遊戲裏那種開朗的樣貌不同。
即便如此,呂興周最後的這篇遺書也是頗為突兀,像是突然的一個結點。
陳啟宇將手機收了起來,又喝了兩口水。
韓碩見他如此,看了一眼時間,和善的問了一句:“要不,我請你吃燒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