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言下之意,便是若今日不再有人爭這魁首。眾人便是出了酒資,也難以喝到美酒了。
四下寂靜無聲。眾人的興致都已經落了下去。有人甚至站了起來。似是要走。
薛嬋想了一想,開口道,“在下有幸得淙月先生指點。倒是勉強可以寫幾個字。”
她雖有意壓低嗓音。但和真正的男聲相比。卻仍顯得嗓音清亮溫柔。
眾人都朝這邊望過來。淙月先生以秋棠體聞名於世。大家縱然沒見識過。但淙月先生的名號。也都略有耳聞。
此刻見人說得過淙月先生指點。不禁都將眼睛往這邊打量。
秋九娘也望著她。笑道,“自打公子進這門。我便知道公子是個有學問的。不想。卻是連秋棠體也寫得。”
秋九娘略一沉吟,詢問道,“不知要為小公子準備什麼?我這裏紙有玉版、淨皮。墨有鬆煙和如漆。”
薛嬋微笑著搖頭,“隻是得勞煩姐姐幫我記著這個彩頭。”
那秋九娘二十又八,見眼前小公子尚不至弱冠之齡。這一聲姐姐。隻喊得她心花怒放。
“怎麼說?”九娘笑問。
“勞煩姐姐。今日這彩頭先記在我名下。明日我再將字寫來。”薛嬋道。
那九娘卻收了笑意,“小公子可不要拿九娘一個婦道人家開玩笑。我夢死樓的規矩。滿京城有幾個人敢說個不字。小公子未獻藝。卻要我開酒。莫不是要砸我這夢死樓的招牌。”
薛嬋卻也不惱,隻待那九娘說完,頓了一頓,便問道,“不知九娘的規矩怎麼說的?”
“凡入店者。能憑本事。讓在場諸人。無異義的推他為首。隻要大家願意。這壇不收酒資的酒。便歸……”九娘說著頓住。好像。
她當初。確實未立下規矩。這彩頭能不能賒欠。
薛嬋對著九娘微微一笑。那秋九娘心思剔透,轉身便朝著眾人問道,“諸位。這位小郎君明日要為大家寫秋棠體。今天我便信了他的話。此刻便要為他開酒。大家可曾願意?”
眾人已看了剛剛那小娘子穿針。此刻早已興致缺缺。隻求九娘趕快開了張。好叫他們痛痛快快喝幾杯。是以。眾人無不點頭讚同。隻喊那九娘,快些拿酒來。
那九娘。聞言一笑。也不多說話。便喊了店裏夥計,從酒窖裏拖了幾壇好酒出來。
道,“如此,那我今日便算是開張了吧。”說著,也不待夥計動手,自己先拍了一壇酒的泥封。
九娘擺了三隻碗。將三隻碗都倒滿酒。將三隻碗,都推到了薛嬋麵前,笑著說,“我既答應了小公子,那還請公子也按照規矩,滿飲了這三碗。”
薛嬋心知自己酒量不行。但事已至此。如若再要推脫。反而顯得有失德行。
是以。也不再多說。端起麵前的一隻酒碗。一口一口的喝下去。
那九娘及眾人,都拍著手叫好。
薛嬋本就頭疼,這一碗烈酒下了肚。不禁覺得更加頭疼,待到第二碗下了肚。薛嬋覺得自己恍若聽到一個聲音,那個聲音,遙遠的像是,天際飄渺的雲煙。
卻又覺得離得很近,仿若就在耳邊,帶著幾分嘲諷,還有幾分冰冷的厭棄。
對她說:花雕是好酒。可不是你這麼一個牛飲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