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峰山地處京城東南。山勢不算陡峭。但卻曲折難行。此刻夜色深重。又是陰雲壓頂。裴玄貞一路黑著臉打馬來到山腳下。棄了馬就開始往山上跑。
有枯枝掛住了他的衣袖。他兀自頭也不回的用力一帶。那袖子便被勾出了一個大大的口子。
裴玄貞卻是看也不看一眼。隻是不斷前行,不斷的張望。有荊棘攔住他的去路。他便徒手去將那枝幹和刺都折斷。有山石去羈絆他的腳步。他便抬腳將碎石踢出。像是所有妖魔鬼怪都攔不住他的去路。但這般無星無月的夜晚。隻有黑暗讓他幾乎抓狂。
“阿嬋――”
“阿嬋――”
大概半個時辰。他都在不停的呼喊。而回應他的卻隻有烈烈寒風。額頭上慢慢沁出細密的汗珠。他開始有些慌亂不安。
“阿嬋――”他剛喊出聲。便被寒風噎了滿眼淚水。五年來壓抑的思念和此刻的恐慌擊潰了他所有的心智。他踉蹌的急促前行。越過重重枯草或亂枝。
“阿嬋――”
他還在冰冷的山石間穿梭。羅裳劃破。肌膚刮傷。他都似沒有知覺。
夜越來越深。他反而冷靜下來。沉默又專注的尋找著。
山間寒氣重。寒氣每入他一寸肌裏。他的擔憂都更重一分。自己尚覺得寒冷。不知道阿嬋又該怎樣挨過。
遠遠的他聽到淙淙水聲。在這寂靜的夜裏緩緩流淌。是妙恩泉。
他緩緩向著泉水的方向走去。五年前那次同遊。是他一生不能忘卻的甜美夢境。少女白衣黑發,是他心中最美的圖畫。
薛嬋此刻倚著一根朽木微微閉眼休息。腿上的傷讓她不能動彈。半日的辛苦奔波讓她覺得乏累至極。一再提醒自己不可以睡。卻還是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半睡半醒間。薛嬋隻覺得像是落盡了一張溫暖的大床。讓她覺得舒服。覺得安心。
她的嘴角笑了一笑。又沉沉的睡去。
裴玄貞將她抱在懷裏。朝著一處山洞走去。他從洞外撿了些枯草,平鋪在地上。又將自己的外袍脫掉。平鋪在枯草之上。而後才小心的將薛嬋放了上去。
裴玄貞摸出隨身所帶的火石。在不遠處點了個柴堆。火光一點一點點的亮起來。
裴玄貞在薛嬋身側坐了。就著亮光細細端詳薛嬋的臉。這張臉。不是阿嬋的。
可他。明明那麼確定他就是他的阿嬋。
當他在夜色裏找到他的那一刻。他的心幾乎要跳出來。他的在乎他的緊張。都在看見眼前這個人的時候土崩瓦解。
裴玄貞微微伸出手去觸碰薛嬋的臉頰。沿著顴骨遊走至額頭。滾燙的溫度嚇得他本能的抽回了手。
洞外不遠處便是妙恩泉。裴玄貞扯了一縷衣裳去沾了泉水。又拿回來在薛嬋臉上輕輕的擦著。
火光跳動。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小心的像是跪拜菩薩才有的嚴肅謹慎。他整個人籠罩在昏黃的火光裏。守護著一個嬌貴公子所有的愛慕心意。
薛嬋閉著眼睛沉睡。或許是高熱讓她痛苦。細致的眉毛微微皺起。裴玄貞看著不忍。便伸出兩根手指去將那眉毛給撫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