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879年,金秋十月,廣州府,這會兒,黃巢正躺在廣州府衙內。
最近黃巢的日子過得很舒服,他剛剛發了一筆橫財,現在廣州這個唐朝海上絲綢之都是他的了。
攻進廣州後,黃巢發現了東方的威尼斯,這裏什麼稀奇古怪的玩意兒都有,包括紅眼睛綠頭發的外國人,當然,更有黃巢喜歡的數不盡的金銀珠寶,進口洋物。
為了得到這些東西,黃巢在廣州搞了一次大屠殺,僅一次,就屠殺了十二萬人,這裏麵還有不少來中國經商的外國商人,傳教的教士。
罪行,是不容抵賴的,因為在後來的記錄裏,不但有中國官方的資料,還有外國友人的描述。
對於這些,黃巢一點也不否認,他隻是被否認過,後來有很多人出書為他辯解,指出廣州之屠純屬造謠,是詆毀起義軍領袖。
其實,黃巢才不在乎呢!此刻,黃巢正在想著另一個問題:起義軍的去處。
起義軍已轉戰各地多年,這次占領廣州,黃巢本想“欲據南海之地,永為巢穴”,以此作為反抗唐朝統治的根據地。
但是事與願違,在這半年裏,從春至夏,疫病開始大肆傳播,不少義軍將士都已經染上了瘟疫。
後世有位文人叫蘇東坡,曾經做了一首詩來形容嶺南: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
這首詩估計蘇東坡流離嶺南,窮困僚倒,為了生計,不得不接了當地政府的推廣費,為嶺南做的軟性廣告語。
但蘇東坡是大才子,豈是為錢財所能屈的,所以,他明著誇嶺南,暗地裏,他用這首詩告訴大家,嶺南除了荔枝之外,實無可留戀之處。
其實,就是荔枝也沒蘇東坡所說的留世妙用,首先日啖荔枝三百顆就不現實,那東西雖好,卻上火,吃個十來顆,已經火氣上升。
三百顆,估計都能吃出個人體火灶來了!況且,荔枝一年上市就一個月,你要靠荔枝支撐著長做嶺南人,那剩下的十一個月怎麼辦,靠思念與期盼而活嗎?
現在,反正黃巢是不想呆了,他想念中原,那裏雖然敵人眾多,人文環境極端殘酷,惡人橫行。
可是,他不怕惡人,他本人就是個大惡人, 碰到惡的,他眉頭一皺,大刀一揮,就能砍下他們的鳥頭。
可是,黃巢拿嶺南卻是沒有一點辦法,嶺南不同,它用氣候殺人,它有動物兵。
在廣州的這段日子裏,他的軍隊減員實在曆害,士兵們沒有死在戰場上,而是死在茅房(得了痢疾),死在野外(不是被蛇咬,就是碰到大蟲),或者莫名其妙的就死了(他鄉的水土不養人啊),
情況很嚴重,十去其三四(士卒罹瘴疫死者十三四)。
所以,現在的黃巢半躺在椅子上,他看上去很淡定,其實內心糾結的很。
這個時候,有一個人在後麵靠過來,這個人輕輕的問黃巢:“將軍,難道我們要老死於嶺南嗎?”
黃巢張開眼,他看到了尚讓,這個自從王仙芝死之後就跟隨他的大將,現在已經成為了他的心腹和首席顧問。
黃巢沒有說話,但黑瘦的臉上豎毅如初,深陷的眼窩精光四射,他知道尚讓要說什麼。
尚讓小心的整理思緒,他從來沒有懷疑過黃巢,無論在江西,還是在淮南,或是從福州到廣州,他一直相信黃巢會領著他們走向一個又一個勝利,可問題是,他們離家鄉越來越遠了。
難不成將軍要安心當個嶺南大王?
尚讓又用低沉的聲音輕聲提醒:“將軍難道忘了我們在北方還有大事要幹嗎?”
黃巢沒有忘記,他無時不在關注著北方的一舉一動,那裏,是他的家鄉,那裏,是群雄的舞台,那裏,有他年輕時就要立誌重返的長安城,他的夢想,他的壯誌,屬於北方那硝煙彌漫的天空。
許久,黃巢猛的起立,用有些沙啞的的聲音大吼道:“傳我將令,三日後,三軍北下!”
連綿的秋雨,是在兩天後淅淅瀝瀝下起來的,一連數天,陰雨綿綿,可是,黃巢並沒有感到鬱悶,相反,有些暗自慶幸。
靈渠,是一顆偉大的水利明珠,人稱北有長城,南有靈渠,長城,因兵戈而起,靈渠也是軍事工程,
早在兩千多年前,秦始皇就修建此渠連接湘江與漓水, 以從中原運輸兵馬糧草征服嶺南,現在,黃巢要用它從嶺南發兵征服中原。
傍晚,蒼穹依舊如墨,細雨如毛,靈渠岸邊,黃巢迎風而立,風雨,不時拍打著他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