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頭兒又吸了口煙,眼神兒也變得銳利起來,道:“這事兒我便做主了,明兒一早我就去族裏,找族長並族老們把這事兒說說,開了祠堂把沈春杏逐出族去。”
出族,在這時候是極為嚴厲的一種懲罰。古人極講宗族意識,認為這是為人立世之根本,族就相當於家。對女子來說,不論在婆家娘家,隻要在族裏,明麵上都得族中的庇佑,但一旦被出族,便意味著人家不要你了,你隻是一葉浮萍,任誰都能踩上一腳。
如果沈春杏還是沈春杏,那等待她的將是致命的打擊,婆家不要她,娘家也否定了她的存在,她一個沒錢沒房的孤女,根本就沒有活路。
一家子都沉默了下來,他們雖想象過許多找沈春杏算帳的情節,但卻沒想過出族。
“爹……春杏兒畢竟是您的孫女兒……”趙氏早就淚流滿麵,她根本想不到她那苦命的閨女身上竟發生了這些事。
“爺爺……”沈大全也要替沈春杏兒求情。
“咋,你們娘兒倆這是讓咱老沈家跟著那個小賤人一起丟人不是?”
“娘……春杏兒她一個女孩子,已經被婆家休了,要是沈家再不要她,她可怎麼活呀……”
到底是母女連心,趙氏一輩子忍讓,可麵對親生女兒生死存亡的大事,還是張了口。
“她怎麼活,你怎麼不問問你老娘我怎麼活?就她幹的這事兒還好意思活著?咋不死了幹淨!”
沈楊氏積聚了一下午的怒火終於發泄出來。
“娘……”
“好了!別說了,這春杏兒條條犯的都是大罪,這要是送到衙門裏,也是要坐牢打板子的,隻是出族,已經算是網開一麵了。你要是心疼她,等她出了村子,幫襯她一些便是。”
沈老爺子一錘定音。
沈大全扶著搖搖欲墜的趙氏,不敢再作聲。
其實沈老爺子這個決定,沈大全倒是鬆了口氣,春杏不用回自己家,家裏的婆娘也不會再鬧騰了,大不了以後幫襯些,總能讓她好過些。
氣氛一下子沉悶下來。
便是鄭氏,想的也是鼓動老爺子帶著家人去找沈春杏,讓她給賠醫藥費,若是能把她的東西要過來就更好了。
倒是柳氏,從一開始便知道沈老爺子打了什麼主意,現在反而一點都不驚訝,反而,若不是如此,便也不是沈財了。
這老兩口,楊氏是貪財又跋扈,全在明麵兒上,而沈財,卻是自私自利又無情冷漠,即便是血緣親人,若是誰沒用了,他都能毫不留情的甩掉。當年沈福義剛死,五期還沒過,他都能把人給分出去,表麵兒上是沈老婆子死活鬧著要分家,老爺子為了家宅穩定,不得不分,又給了好些東西,可這些比起沈大全將要花的聘禮、娶親的費用、沈春杏的嫁妝來說,又算得什麼?
這次又是這樣,沈春杏不過是被休了,這保不準是那張耀祖嫌貧愛富,他做人祖父的不說找上張家去討要說法兒,反而任由一個眼皮子淺的小姑娘在那胡說八道,說什麼偷銀子,笑話,沈老婆子的銀子她這個進門快十年的媳婦兒都不知道藏哪兒,她一個好幾年沒進過沈家院兒的弱女子,能從這麼多人麵前把銀子找著還偷出去?簡直不要臉之極!